司珏回道：“人本就是矛盾的。”

他看着少年的雙眼：“你呢，不矛盾嗎，初七。”

他說到最後兩個字時，聲音已經低下來：“明知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卻還對我有期待。”

初七張張嘴，沒出聲，但司珏恍惚間，少年的臉和舊人重疊，他們一起開口說着：你變了。

他心頭一陣怒意襲來，變了？誰都會變！然而這念頭剛升起，怒意又瞬間煙消雲散。

司珏冷靜下來，忍不住扶住額頭，他的幻視幻聽已經幾百年沒有發作了，怎麼又開始了。

他再次叮囑道：“你帶好，别弄丢了。”

他也不是每次都能精準的區分他們口中的災禍，上次也不過是依靠本能停下手，有了這個手串，他至少能精準區分眼前的就是初七。

而且，他現在也有些心虛，這手串的确有驅邪的效果，但若本人是邪祟，也會被清除。經過剛才的事件，他現在有些草木皆兵。

【虧大了。】系統不爽的嘟囔。

司珏對系統的抱怨充耳不聞，世界發生變動，後果未知，他隻能用高積分兌換這幅手串。就算世界崩塌，對方不小心卷入時空潮流，他也能及時發現對方的位置。

“你還有其他話要說嗎？”司珏察覺從剛才開始，對方就有種有口難言的表情。

少年低聲道：“……我想去洗手間。”

司珏：“……”他向來不食五谷雜糧，忘記凡人有如此需求了，怪不得對方的耳朵那麼紅。他自己也覺得尴尬，但助理找的護工明天才能正式上崗……

“……我抱你過去。”他就當帶一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嬰兒。這般想着，确實沒那麼尴尬了。

等接觸之後，他才發現少年的身體很涼，開口詢問：“你很冷嗎？”

他感覺到對方的抓着他衣服的手十分用力，還以為少年不會回答，但随之聽見對方道：“并不會。”

司珏低頭，隻能看見對方雪白的頭發，不摻一絲雜色，對于白化病的病人來說，這并不算是好事，能活到現在隻能說對方是個福大命大之人。

“你自己可以嗎？”司珏還是有點想離開。

他看不到少年的表情，理智告訴他不要去深究關于初七的任何事。

剛才還會調笑，有幾分活潑氣質的少年，此刻也變得沉默起來，過了良久他才聽見對方的聲音。“你很擅長照顧人嗎？”

對方可能隻是随口一問，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圍的氣氛有些冰冷，寒氣入骨。

司珏道：“也沒多擅長。”

這話他倒沒有說謊，他又不食凡食，日月精華即可度日。後來入凡塵，多的是凡人尊他敬他。之後過的苦了，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何談去照顧别人。

對方意味不明的“哦”了一聲。但司珏總覺得他心情好像是更不好了。

“我好了之後再喊你。”初七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他回過神來，幾乎是逃的跑出門外。站在門外等候的時間，他覺得十分漫長，腦子裡莫名其妙想了很多往事。也多虧了有個靈活的腦袋，他沒有聽見房間裡尴尬的聲音，倒是最後的沖水聲聽的一清二楚。

司珏進門把少年接出來，這次他動作就熟練了，完成的十分迅速，生怕對方說一句他還沒有洗澡。

“睡吧。”終于完成任務，司珏頓時渾身輕松。

初七那邊終于笑了，道：“我還想……”

“不，你不想。”司珏打斷他的話：“小孩子不睡覺，長不高的。”

“哥，其實我……”

【宿主，不好了，阮進好像被拉進了異空間。】

司珏幫少年蓋上被子：“你好好休息。”他剛站起來就被拉住手腕，對方道：“别走，我還有話跟你說。”

然而沒有等他回答，樓下傳來一陣喧嚣，阮進似乎出事了。司珏猛地站起身，頭也沒回道：“下次吧，下次我再聽你說。”

餘光中，他似乎看見少年的目光幽深，耳邊聽見“……你還真是……”這幾個字。

真是什麼？司珏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少年坐起身，根本沒有張口的意思。他覺得自己可能又幻聽了。

等他到了樓下，正巧碰上焦玲，焦玲一臉擔心：“阿承，你來的正好，快去看看阿進。”

司珏剛才還有些焦急，但從樓上下來這段時間，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他也沒怎麼在意了。如果主角死亡，世界不會如此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