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案闆上。
容謝“咚咚”地切姜絲,用石臼把香料碾碎,分門别類放在一個六花攢心的調料碟裡。
做完這些事,他洗了手,推開窗戶。
廚房的窗戶正對着庭院,庭院裡種了一大棵龍遊垂枝梅,樹有三丈高,十分壯觀。
垂枝梅開的正好,風一吹,宮粉色的花瓣便一陣陣地飄落下來。
幾片越過窗棂,落在案闆上。
容謝望着那幾片花瓣出神。
在渙雪山莊的日子真的很舒服,世上不會再有什麼地方比這裡好了,他要僅僅因為一個夢,就離開渙雪山莊嗎?
是啊,體驗再怎麼真實,那也隻是個夢,他要僅僅因為一個夢,就懷疑沈冰澌對他的摯友情嗎?
這未免太癫狂了。
還好他沒有把這個夢告訴沈冰澌,要不然肯定會被他笑的。
忽然間,一陣靈力波動從大門處傳來。
有人來訪。
容謝怔了一下,這個時候,會是誰來?
……
沈冰澌從鏡宮返回渙雪山莊,恨不能全程禦劍飛行,但靈鏡宗前山正在舉行什麼典禮,前山廣場禁止飛行,按照老宗主薛保山的話,不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玉皇大帝,都得下來換了令牌走路。
沈冰澌很想提醒老宗主,天王老子和玉皇大帝很有可能是一個人,但他沒有這個機會了,他一落地,就被呼啦一下蜂擁而至的熱情同門們擠到了中間。
“沈師兄是來觀戰的嗎?”“沈師兄更看好那一峰赢?”“聽說比劍獲勝者可以得到沈師兄的親自指點,就在渙雪山莊裡,是真的嗎?”
……
沈冰澌面無表情地擠開那些人,唯獨對其中一個,他多看了一眼:“沒有的事,别瞎傳!”
那小同門沒想到自己能從這麼多師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得到沈師兄的親口回答,不由得容光煥發,在心中反複咂摸這句寶貴的指點。
眼看着同門們更加熱情地湧上來,沈冰澌隻好開啟遁形步,化作虛影,在人群裡七拐八繞,從一條僻靜匝道穿出前山廣場。
“又到了宗門大比的時候?一年年過得可真快。”沈冰澌感慨,“不過今年怎麼連個維持秩序的人都沒有?各峰長老呢?”
等沈冰澌禦劍回了渙雪山莊,一進門,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可算知道各峰長老都去哪兒了。
庭院裡那棵漂亮的大梅花樹開得正好,許多條像蟒蛇一樣粗壯的枝幹從空中伸下來,枝幹上開滿了一簇簇的粉花,時而一陣風來,花瓣随風陣陣飄落,落在樹下石桌邊滿座的老頭身上。
沈冰澌大驚失色,沖到石桌前一看,他的魚!
那條肥美健碩的河陽魚,明明上一次見它還在魚簍裡有力地彈跳,這一次就變成了殘羹冷炙。
沈冰澌望着石桌正中央,那一盤被老頭吃得幹幹淨淨的魚骨頭,怒從心起,一股磅礴的火靈扣在掌中。
沒錯,這些上面打秋風的老頭不是别人,正是各峰長老。
許是覺察到空氣中不妙的靈力波動,各峰長老紛紛回過頭來,熱情地迎接了沈冰澌,還拉他坐下一起吃。
“沈師侄,你這管家哪裡找的,手藝真不錯!”
“可比峰裡的食堂做得好多了。”
“聽說是老家的朋友,河陽真是出人才啊。”
“……”
伸手不打笑臉人,長老們深谙這個道理,對着沈冰澌就是一頓誇,從魚誇到管家,從管家誇到沈冰澌會識人,總之如果不是沈冰澌慧眼識英才,他們也不會吃得停不下來,不知不覺就吃完了……
沈冰澌不為所動,臉色甚至還冷了幾分:“各位師叔伯還真是忘性大,容謝本來就是我們靈鏡宗弟子,從内門出來的,也算各位的半個徒弟吧,各位真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長老們不由得面面相觑:“這,也沒聽他說啊……”
“也沒聽他說請你們吃魚,你們怎麼吃得這麼積極?”沈冰澌拿起筷子,把魚骨頭翻了個面,“呵,吃得這麼幹淨,是一點沒給我留啊。”
見沈冰澌真的會為了一盤魚跟他們紅臉,長老們連忙解釋:“我們不是專程上門來吃魚的,我們是擔心你,師侄啊,你一早就放靈識出來,攪得各峰雞飛狗跳,本來閉關打坐的老宗主都出來了,問我們小沈這是怎麼了,有沒有定期上渙雪山莊關懷他的生活……”
沈冰澌把筷子一撂:“你們就是這樣關懷我的?我就這一盤魚!你們一群人就逮着它一個吃!”
“那還不是容師侄的手藝太好了嘛,嘿嘿。”長老們自覺理虧,紛紛起身,推說峰中還有急事,先行告辭。
沈冰澌哪能這麼容易讓他們走了,必須留下點東西,峰裡種的菜,養的雞鴨鵝,統統準備好,趕明派人送過來。
即便如此,沈冰澌仍然覺得氣不過,他期待了一上午的魚片湯,就這樣泡湯了,不,連湯都沒的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