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煊愣了幾秒,迅速又把紅布蓋上,懷疑自己是不是打開方式有問題。
身後探着腦袋看的八哥也呆住了,翅膀停在半空忘記撲棱,差點墜到地上。
一人一鳥面面相觑了幾秒,又撲過去檢查了另一缸泉水,好在另一缸安然無恙。
他倆緩了緩終于接受了“咱們酒肆不僅一半原料都沒有了,還在缸裡躺了一個不明生死的人”這一信息。
要不是時機、場合都不對,夏承煊甚至現在想伸手算個卦看看今日是不是犯了什麼沖。
繞着酒缸轉了一圈,他發現酒缸底座似是被刺破了,稍稍推動點缸子,就還能看見地面上泉水未幹涸的痕迹。
先救人要緊,來不及細想,他重新揭開紅布,艱難地把人拖了出來,準備将這莫名其妙昏在酒缸裡的人背到房間歇息。
不曾想這人竟人高馬大,體重也不輕,剛扶到背上差點把他壓彎了腰。夏承煊咬了咬牙,心裡想着等他醒了定要叫他好好賠償。
“八哥,去拿兩套幹淨的衣裳。”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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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回房間将他平放在床上、揭開面具之後,夏承煊才開始仔細端詳面前這人。
身上破損的衣服看起來是名貴的雲錦,臉色蒼白,一雙眉在昏迷時期依舊蹙着,睫毛濃密,鼻梁挺且直,薄唇緊抿,長得跟個姑娘似的,與他那面具樣貌着實不相符。
就是他這般自封瀛洲第一美男的人,也要歎一句這人的臉算是可以和他不相上下,而且是張特别招小姑娘喜歡的臉。
扒開這人還半濕的衣裳,一股血腥味混雜着淡泉香撲鼻而來。那人的鎖骨處一道駭人的傷疤蜿蜒到胸前,原本已與衣裳黏住,扒開後又重新開始冒出血珠。
“啧,他這怕不是被人追殺來我們酒肆的。”八哥叼來兩件衣服丢在椅子上,停在夏承煊肩上,“傷成這樣,這還能活麼?”
夏承煊伸手去探他脈搏,皺着眉停了好一會兒,從袖裡掏出個小瓶,倒出一顆藥丸,塞進他的嘴裡,回道:“發現的及時,死不了。”
轉身去弄了盆熱水給那人勉強擦身子。
那人身材極好,半開的衣衫可以見着他隐隐露出的幾塊腹肌,蘸着水的帕子擦過,給他身上蒙了一層水珠。
八哥在夏承煊肩上站在,覺得在這白看他人身子好像不太好,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周邊是否留下什麼打鬥痕迹”就跑了。
夏承煊一人将他傷處撒好白鮮,纏好布條,換好衣裳,忙前忙後到夜晚。
見着這人還沒蘇醒,又怕他傷情有變,隻好坐在床邊的小桌前湊合着睡了,入夢前還迷迷糊糊地想着賠償要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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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陽光照進酒肆的房間,給頭靠在桌上的少年渡了層金邊。他睡着正香,床上的人也沒有醒來的意思。
“夏承煊——”
一聲穿透力極強的叫聲回蕩在整個酒肆。
夏承煊眼睛還沒睜開,身子卻立即直起,由于動作過快失去平衡,咚的一聲連人帶椅子直接摔了個底朝天。
徹底摔清醒了。
揉着摔疼的腰扒着桌角站起來,他恨得想吃野參炖八哥。
床上的人似乎也聽到了這接二連三的動靜,睫毛顫了顫,過了一會兒費力地睜開了眼。
昏迷一兩天了,剛剛醒來的人眼神還有些空洞。
夏承煊注意到床上人的不一樣,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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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人躺着,眼前突然湊近了一個腦袋,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他眨了眨眼,重又閉上眼睛打算緩沖一下目前的情形。
感覺眼前的陰影又撤了回去,床邊傳來一聲輕笑,緊接着一個好聽的聲音說着不甚好聽的話:“别閉眼了,好歹也見見救命恩人啊。”
他睜開眼,轉過頭,看着一位年輕的綠衣公子背着光坐在椅子上,手靠在桌上撐着腦袋,眉毛輕挑,雙目含笑望着他。
是個有着極好模樣的小公子,如果忽略摔了一跤松了一半頭發的話,就更好了。
床上人清咳一聲,費力地坐了起來,下巴碰到綁着布條的傷處,停頓了片刻,意外沒感覺有多疼,好似有人已經醫治了一番,掃視一圈,目光落在桌上放着的面具上。
“不用擔心你身上的傷,我給你用的藥是我師傅配的保命丹,諒你多重的傷,隻要不是斷氣了,一顆下去都能保你不死。”
夏承煊注意到他的動作,出聲解釋道,接着又漫不經心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擡手送入口中。
“咳咳。”結果這茶放了一夜,早涼了,入口還苦得發慌。
夏承煊剛入口就被嗆着了,艱難咽下口中的茶,皺着眉打量着眼前的杯子,懷疑朱雀街人是不是品味不好,不然隔壁茶樓那麼多人排隊賣的茶怎的這麼難喝,不如自己釀的玉醴飲萬分之一。
床上那人頓了頓,似乎組織好了語言開口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在下……”
他剛醒不久,聲音有些低啞,意外的還挺好聽。
夏承煊不甚在意地打斷道:“道謝的事免了,你若是真有心道謝,不如就賠我一百兩銀子,權當是還我那釀酒的原料和救你藥的錢了。我是這玉醴樓酒肆的老闆,今日剛到這,還沒來得及開張,原料就被你糟蹋了一半,怕是過兩天盤纏用完就要去大街乞讨了。”
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