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理解,畢竟作為老師,我的一些學生也有這方面的問題呢。比如,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
“——是的!就是這樣的,五條先生!”女人的眼睛亮了,她是如此興奮,甚至無意間打斷了男人的話。“就是這樣的!精神分裂症!沒有想到您對這方面也有研究嗎?”
“嗯……怎麼說呢?我應該算是在這領域頗有建樹吧。”
“啊啦!真的是太幸運了,今天能剛好認識五條先生。其實我家孩子之前的治療沒有什麼效果,她又上了高中,升學也緊呀。今天她又暈倒,我還在想是不是應該讓她繼續休學呢。”女人放下茶杯,手輕輕搭在後頸:“五條先生畢竟是在她發作的現場,您認為她目前的病情有多嚴重呢?”
她改變了談話的态度,從親切并疏離換成了試探性的問詢。
“我的話,反而覺得不必過于擔心哦。”五條悟遞出一張名片:“其實我們學校就專注于對您女兒這樣的孩子的特殊教育呢。”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這是專科學校嗎?”
“啊,也可以這麼理解,畢竟我們學校的教學方針是實踐為主嘛。不過我們這邊的畢業生去向是固定的,因為對接的是特殊崗位,工作待遇也很不錯哦。雖然叫法不太一樣,但是也算國家公務員。”
“啊!抱歉,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女人拿着卡,有些遊移不定,又有些疑惑:“但是如果貴校是對精神有問題的孩子進行特招,這麼好的就業……?”
“啊,這也是我最想了解的部分。”五條悟終于以他一向習慣的姿勢坐在了沙發上。
“您說您的女兒有精神分裂症,可以在這一點上為我仔細說明一下嗎?”
有些時候,五條悟想到夏油傑。他知道傑一直對自己的家庭情況三緘其口,提到母親時總是顯得态度微妙;他也知道,傑在叛逃後幹的第一件事是屠滅了自己的父母。傑是那樣憎惡非術師,他對咒術師們被害者的地位是這樣肯定。五條悟經常默問:為什麼?
畢竟,普通人顯得那樣弱小,連他們的惡意都不值一提。
現在他從記憶深處挖出了那個詞:猴子。
眼前平靜的女人如此是說。
“她小的時候,總體來說是個好孩子。但是老師經常找我,說月影是個扯謊精,不止吓唬同學,還偷東西。我也會問她是怎麼了,但是她的态度一直不好。她就是說有怪物在教室裡,還死活不改口,說怪物拿走了同學的玩具……”
“……畢竟是我的孩子嘛。那隻能好好教育她把幻想和現實分開啊。但是她長大一些以後,哎呀。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把刀都收起來了也能自.殘……身上老是有血痕,經常青一塊紫一塊。我還想是不是校園霸淩呢。結果後來我專門了解了,才知道應該是精神分裂症。”
“但是月影自己不配合治療啊。理論上,早發現早幹預。我帶她去看醫生,開藥,做咨詢……但是醫生都拿她沒有辦法啊!咨詢師說她完全不配合,一直撒謊,可能根本不能把現實和幻想分開了。給她開的藥她也不願意吃,怎麼喂都喂不下去。于是我就……”
“……讓她入院治療了。”
說到這裡,女人笑了笑,故作輕松的歎了口氣。“您一定可以理解我們這些做家長的吧?之前的醫生都說我配合的很好呢。”
“月影也知道底線,沒有怎麼影響上課呢。我都盡量在寒暑假送她去醫院裡,她也成功升入了高中。最近是越來越嚴重了,我才允許她徹底休學的。這才複課第三個星期,也是我這一次第一周允許她自己回家,就出這麼大的問題。”
五條悟面無表情。
“我還在想這孩子以後怎麼辦呢。難道就真的讓她一年兩年的住在醫院裡嗎?畢竟我工作也忙,她父親因為她的緣故也不常回來了。幸好今天遇到您了呢。”
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關于這個,我們會想辦法的。請務必讓她轉學來我們學校吧。入院大概是什麼不靠譜的外行人給出的建議吧。我這些年也帶了不少學生了,您的女兒是十分有潛力的、優秀的孩子哦。關于‘病’的事情,以後請不要再提了。”
……
與此同時,樓上的高中生還在沉睡。脫力後的夢境中隻有死寂般的祥和,沉浮間,漆黑的夢中睜開一隻天藍色的眼睛。
她飄在夢裡,就像融在一窩溫暖的羊水裡,懷中有連接她和世界的臍帶。
命運的齒輪咔咔作響。每道凹槽都相互咬和,神之眼的注視下,盤踞在女孩身後的暗紅珊瑚礁開始下沉。那座珊瑚礁上隐隐有碎裂再縫合的痕迹,遠望時是腦子的形狀。
空氣湧入,縫隙中的蓮見月影開始痛苦的喘息。她不安的抓向天空中冰亮的太陽,手卻抓空了——
她睜開眼,隻看到了晨光中清透的頂燈,照樣懸在天花闆上。
是……夢嗎?
等等,鬧鐘響了嗎?沒有嗎?上學好像要遲到了啊啊啊,快點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