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見月影的視線一凝。她面上不顯,隻是沉默的走到一邊,似乎累極正在恢複;但她卻在暗中操控灰霧越浸越深,心中一片驚濤駭浪。
這是什麼?
某幾個坑中炸出了暗紅的咒力紋路。順着這些幹涸的血色痕迹向深處爬去,竟然有蟻巢一樣埋在地底的暗室。暗室相互連接,大小深淺各有不同,像一串種在土壤中的葡萄。
好高深的結界術,密密麻麻的紋路似乎正在沉睡,沒有溢出絲毫咒力波動。如果不是白島赤音在團體戰中炸開了這一片總監部的後花園,這套法陣還可以藏多久?恐怕直到發作都不會有人察覺吧。
最可怕是,這片法陣形成的時間有大問題。這般細緻的筆觸和環環相扣的暗室應該出自同一人之手,但這個人似乎在歲月長河中進行了數次法陣的重新設計。最古老的陣圖半露在上層,紋路甚至因為地質活動出現了自然斷裂、顔色褪去、看着竟然曆經數百年;兩三個不同時期的痕迹埋在那下面。
最低端,似乎還有流光閃過,土壤似乎才被挖開不久,埋入其中的祭品都有泛白的骨頭。
結界術不是當代咒術師常使用的。而且,蓮見月影最近有意調查咒術界的曆史。在五條家的典籍中,她逐漸得出一個結論:
咒術界的結界術似乎被“什麼”刻意狩獵過。
千年前,結界術曾經是強大結界師不容小觑的殺手锏,但是今日,結界基本都是由水平不夠做咒術師的輔助人員操縱的。咒術師越來越依仗術式和體術,封印術近乎失傳,到現在居然沒落到連能維護的人都找不到。
雖然看起來像是自然淘汰的過程,這一切變化其實都有迹可循。
隻要和天元達成契約,任何有咒力的人都可以簡單快速的使用原本複雜結界術:帳。帳的繪制方式原本繁複晦澀,但時至今日,隻用展開天元結界中的現成品,隻展開過突擊補習的小孩都能使用帳。
不僅如此,天元結界讓很多咒術師都下意識忘記了自己用的是無比高深的結界術:【窗】的本體是複雜性積累到沒有咒術師能再更改的巨大代碼;被随意堆積在忌庫中的,還有簡單鎮在各個醫院和學校中的那些古老咒物……都是無比可怕的東西。
比如她最近發現的離譜事情。咒術界的人居然将千年前那位“咒靈化”的最強詛咒師——兩面宿傩的封印物,随便丢在了哪個縣的中學裡!沒有派人看守,甚至都沒拉一張電網,就将這麼可怕的特級咒物放在學校裡長得像什麼電箱的木盒裡,那鎖鏽的随便拉拉都能開啊!
什麼叫做“封印很完善不用擔心”啊?别欺負她對咒術界事務不熟悉,這不是随便哪個普通學生臨時起意一拉就解封了嗎?
而且這種事到處都有。為了放緩近幾十年失控的咒靈增加速度,減少咒術師的壓力,島國本土簡直布滿驚喜。别說大靈場了,市中心裡任何一家醫院裡都有不得了的東西擱小房間裡放着。
各家忌庫裡幾百幾千的咒物咒靈咒胎纏點繃帶就丢出去,這簡直是“總監部是個大草台子”的具象化啊。
怪不得她順着醫生的野望下查,壓根沒查到什麼咒物集體失竊的消息。哪天她的醫生決定發動了,直接walk in不就行了?
百年前的咒術師們要是知道現在的人都幹了什麼,怕不是要直接發瘋。這簡直是将核彈到處分發的小孩……恐怕他們将結界術優化掉時,根本想不到後世的咒術師會将他們用人命堆下的可怕咒物這麼用。
畢竟,隻用一個天元,數十年才能成才的結界師的存在,就被輕巧代替了。
在這樣的背景下,結界和封印世家的“沒落”是靜悄悄的事情。
幾場火災,數次政變,莫名早夭的天才,失蹤的大師。“難學燒錢又沒用”的結界術的傳承,就是在這樣的包圍中斷絕的。
現在,蓮見月影竟然看不懂這結界是用來幹什麼的。更可怕的是,按照她對咒術界的理解,除了‘作弊器’六眼,她竟想不出有哪位當代咒術師能看得懂這結界。
古老的咒術師或許能,比如:結界術的頂點,存活千年的天元大人。不,還有一位。
她确信,是羂索繪制了結界。
橫跨百年,京都地下結界群竟然一直埋在深土中。總監會——不對,甚至在總監會出頭之前就一直盤踞京都的禦三家都被滲透的像個篩子。面對激增的咒靈,“被逼無奈”的、“合情合理”的将特級咒物這麼随便丢出去……說不定就是羂索策劃的事情。
蓮見月影再也沒有心思想關于姐妹交流會的事情。她需要五條老師,她需要五條老師馬上看到這一切。
束縛牢牢封住她的嘴巴。羂索的眼睛好像還注視着她,笑吟吟的,設下的局将她套牢。
快了。
蓮見月影“看”着輔助監督陸續入場,開始善後。東堂被放在擔架上,乙骨憂太被兩位輔助監督扶着向場外移動。
羂索恐怕怎麼都沒有想到,三日月的雙包胎擁有如此可怕的術式。你看,僅僅一場姐妹交流會,隻用一個滿場炸坑的白島赤音和掌握灰霧的她,她的千年謀劃就這樣露出來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偶然。有的……隻是必然而已。”
蓮見月影眼前,林中穿着黑色西裝的身影慢慢近了。她恍惚看到了江原學姐,還有她的妹妹……江原由乃。
她想着能和五條老師說的台詞,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