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并不影響她出招的速度。蓮見月影腦袋裡拼命捕捉這個名字,腳下發力沖向五條咲久。轉息間,大刀被她合掌夾住。術式流轉,灰色的水霧侵蝕上光潔無暇的刀面,這是要拖慢節奏,進入術式對轟的提示。五條咲久順着一松手,大刀被擊飛,橫插在了擂台外偏軟的訓練場地上。
得說些什麼。蓮見月影理清思緒,沉下氣:“真希不是那樣的。她——”少女側身躲過風刃:“出招大膽又光明磊落,言出必行,甚至能說是快意恩仇的性格。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是我的同學了。我不相信,這樣的她還會成為什麼‘黑手套’。”
五條咲久随手拉來幾道風刃:“是什麼給了你這樣的錯覺?哦,是——你受的那好笑的‘通識教育’嗎?别開玩笑了,給你編教材的訓犬師可不會把見不得人的共識往上面寫啊。”
她漫步上前,笑意不減:“給你幾個小提示吧。提示一,你的真希首先是一個禅院。禦三家隻不過是隐入幕後了,不是死了;那個‘不完全的天與咒縛’是去做五條悟的學生的,不是去做京都咒術師的走狗的。”
話音剛落,風暴席卷,蓮見月影的校服上出現破口,臉上刮出血痕。少女垂着眼反擊,灰霧彌漫,五條咲久的腳步踉跄了一下。
“提示二,禅院家的家傳術式有伴生關系。他們的寶貝‘十種影法術’是上一代天與暴君,禅院甚爾和區區平民的兒子。這孩子眼看着完全倒入五條家了,但是隻要‘六眼’活着,總會刷新一個‘十種影法術’嘛。聽說惠君明年就要露臉了,卻還弱的很?你看看,你的真希。這姑娘……今年幾歲啦?”
這暗示的過于直白,下流,惡心了。蓮見月影隻覺得怒火燒心,胃部一陣陣緊縮。她猛的上前,手掐在五條咲久的脖子上。然而這一下卻沒能落實,因為五條咲久依舊沒有停下:
“提示三。禅院真希是雙生子的姐姐,而她的妹妹不僅有咒力,還有術式。你還不知道吧?在咒術的領域,雙胞胎是會被判定為‘一個人’的。隻要她的妹妹還活着……”
五條咲久擡眸看向身前面無表情的少女,輕輕說:“她永遠不可能變強,永遠。不完全的天與咒縛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别了。稍微強一點的術式,便能重傷她。她的妹妹真依又被放在哪裡的保險庫中了?總監部手下。”
原來如此。
真希知道嗎?這是咒術界的通識,公開的隐秘。恐怕隻有她和憂太這種初入這個複雜染缸的新生咒術師,完全不知道吧。
真希想要變強。真希的目标是殺回禅院家,堂堂正正的成為家主。她仰慕的是逐漸被咒術界遺忘的天與暴君,“伏黑甚爾”。蓮見月影才意識到五條咲久說的“禅院甚二”究竟是誰:伏黑甚爾,這是五條老師都認可的對手,單憑一人就放倒了禅院家。他在京都校正門口創造了五條老師的第一次完全失敗:“星漿體事件”,是毋庸置疑的強者。
在東京,從沒有人用“天與暴君”叫他,他隻不過是一個名為“伏黑甚爾”的,很強的咒術師——不對,是詛咒師。值得尊敬的強者,敗在五條老師手下。僅此而已。
在東京,從來沒有人輕易叫真希“禅院真希”。東京的很多咒術師讨厭姓氏,慣以代号,名字相互稱呼。姓氏代表着家族和家系。總監部興起之前,禦三家最管用的,壟斷這業界的手法是聯姻。血繼随着那些被固定的□□流淌,聚集在那裡的很多咒術師,憎惡自己原本的姓氏。
真希的妹妹,真依,被抛棄了。她被送到總監部手裡,總監部的人一定倍感安心,就像扣住了一柄槍的保險一樣。
一切都說得通了。如果真希是完全體的天與咒縛,她的很多功課都是不必要的。她的□□會自發保持在最完美的時候,最鼎盛的狀态。她不必要在日出前雷打不動的跑上後山,在月下都仍然打直布滿繃帶的手,揮着劍。訓練場上将少很多真希的影子,那些被用廢的咒具不必有任何磨損,被上天保佑的女孩将拾起它們,如同拾起自己的一截肢體。
她不必要再一遍一遍的重複自己的夢想,激勵自己拼搏努力。她所有帶着孤注一擲的越級挑戰,所有想要得到承認的拼命的迫切,都會失去意義。
如果真希真的抛棄了自己的妹妹,完全不在乎她。
但是,真希在乎。
因為她在乎,她從來不提咒術界雙生的魔咒。她從不提完整的天與咒縛,那位伏黑甚爾,輕易的擁有了什麼力量。即使他落魄且自暴自棄,禅院家的血夜也依舊猙獰可怖,如同潑在禦三家門口的威懾。真希隻說自己,還得更努力才行。她隻在乎,她能在被禁锢的天空中,怎樣自己爬着學會飛。
這是一個多麼畸形的世界啊。給予希望,又給所有人劃出自相矛盾的低矮天空,仔細看過去又恍惚覺得牢籠還是有縫的,未來觸手可及。
情緒好像的确可以轉化成咒力呢。
去他的禦三家,去他的總監部。她讨厭京都。情緒湧動之下,蓮見月影從沒覺得咒力流轉如此順暢。她帶着自己新找到的确信,煙花一樣炸出自己的咒力。
她要改變這一切天空,就先從把這片破爛老祠堂砸的稀巴爛開始。咒力瘋狂外溢,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