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唐季揚想當然認為這三個突然到來的镖師并不效力李氏的态度,雲洇雖表面輕飄飄地揭了過去,内心卻明晃晃地站在了他的對面——她傾向于這三個镖師就是來自虔州李氏。
這樣的判斷并非空穴來風,但也并不證據鑿鑿,她隻不過是确信着那位常駐于此的驿使狗眼看人低,笑臉迎貴客的谄媚本領罷了。
事實證明,在看人的眼光上,雲洇确實要比唐季揚更甚一籌。
胡十三兄弟并非親兄弟,而是于虔州酒坊鬧市相識結義的三兄弟,他們三人出身相似,性格相仿,臭味相投,前不久才投奔李氏,在李氏當着底層的侍衛,守備打雜,地位低下,也難怪唐季揚不認識他們。
唐季揚沒見過他們,可偏偏胡十卻見過他,不偏不倚,正是在唐季揚還呆在南水縣的這段日子。
夜暮深深,胡十點了燈,把昏睡着的胡十二弄醒,三人圍着桌子,他便開始講述自己方才為何不再堅持奪去雲洇他們的廂房的原因:“十一十二,你們見過前不久從望京過來的那位表少爺嗎?”
胡十一胡十二自然紛紛搖頭。
胡十扯了扯嘴角,将聲音壓得更低:“這就是我為什麼要趕緊把你們拉走的原因,剛才那個差點同我們杠上的臭小子,與那表少爺長得一模一樣。”
話音剛落,就聽胡十二一聲嗤笑,見大哥面色沉沉地看着自己,他趕緊斂了笑,但還是渾不在意道:“大哥,你說什麼呢,那位表少爺來了之後,不是一直稱病卧床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再說,就算真是他,又怎會和女羅刹混在一起,還穿得那樣寒酸?”
見胡十二侃侃而談,胡十并不急于反駁,而是問道沉默的胡十一:“十一,你也這樣想?”
胡十一此前,一直處于醉酒昏沉的狀态,見大哥突然點他,就頓時醒了大半,将方才的談話消化了一會,他摸摸頭,倒是對這事毫不關心:“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這次的任務不是去截殺那要被押送到州府的女人嗎?反正頭也已經砍了下來,我們回去領賞就是。”
“哼。”胡十冷笑一聲,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兩個結拜的好兄弟,道:“這次截殺那女人,老爺甚至不惜讓我們扮成镖師,固然說明事成之後我們能得到賞賜或是擢升,可如今突然被我們撞見這樣一位與表少爺長相一般無二的小子,其中利害,你們到底知不知曉?”
“大哥是說,其中有一個是假的?”
胡十二雙眼微瞪,聲音驟然拉高:“那為何不趕緊捉了他,好回去邀功!”
“糊塗!”
不等胡十動手,胡十一就已經眼疾手快将胡十二摁住,好讓大哥繼續開口:“我們現在還不知誰真誰假,貿然抓了他,要是他才是真少爺該怎麼辦?”
胡十二恍然,覺得确有其理,但他又疑惑道:“如今虔州那位表少爺已經呆了這麼久,老爺夫人他們尚且不曾懷疑,還不足以說明他是真的嗎?”
胡十一亦擔憂道:“大哥你隻是在老爺安排任務時遠遠見過那床上的表少爺一眼,不會認錯吧?或許他們并不相像。”
昏黃燈光下,面對兩位弟弟的疑問,胡十咧嘴一笑,露出黃色的牙花,雙眼盡是貪婪:“我當時雖然隻是瞟了一眼,但那表少爺的長相卻給人十足深刻的印象,肯定不會認錯。”
他又道:“你們也不需着急,雖然為兄在心裡已确信那小子與表少爺長得一樣,但為以防萬一,明早還是要探查一番,隻要二人真有聯系,那不管誰真誰假,咱們都可從中大撈一筆。”
驿站條件雖說不上潦草,但絕對稱不上舒适,為了趕路,雲洇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讓吳叔将睡得昏沉的唐季揚喚了起來,蟬紅照顧着青姨,自己則揣着錢去打點驿使,好借用廚房。
出乎意料,本想和那三個镖師錯開,沒承想他們已拉着驿使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