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志雲還想再提提枯木逢春的事,雲洇已經走到門口:“走吧,我和你們一起。”
一路上,雲洇腳步虛浮,神情渙散,行屍走肉般向前走去,根本聽不見郝志雲說話。
她一路走到回春堂,向彌迎上去,見雲洇臉色蒼白,靈芝哭哭啼啼,問:“怎麼了?”
雲洇隻搖搖頭,不想再解釋,隻說:“等會你讓靈芝告訴你吧。”
她又問:“何大夫在嗎?”
“在的,在,不過還在睡覺,我去把他叫醒。”
向彌将三人帶進内院,郝志雲見了蟬紅,才知他這好徒兒竟然沒把蟬紅安排到客棧。
他見雲洇和蟬紅已在一起說話,便猜到她倆早就見了面,不由怒火中燒,但在她們面前不好發作,便想晚些再收拾他。
蟬紅擔心地讓雲洇坐了下來,見她神色疲倦,便什麼也沒問,倒了熱茶給她喝。
雲洇喝了口,才覺得飄出去一半的魂回歸了一些,靜待何大夫出來。
何老庸宿醉難消,已是午時仍呼噜震天。
向彌毫不留情地左右開弓,扇了親爹幾巴掌,他才悠悠轉醒。
“怎,怎麼了?”
“還睡!雲姑娘找你,你快起來!”向彌說着,就将何老庸從床上連拖帶拽帶到雲洇面前。
他對着雲洇和顔悅色道:“雲姑娘,我把我爹帶來了,你有什麼事就同他說吧。”
雲洇極小幅度地點了頭,輕聲說:“何大夫,此前關于救治青姨的事,您能再解釋得清楚些嗎?”
話音畢,在場之人除了仍半夢半醒的何老庸與不明所以的靈芝,均是一愣。
雲洇是同意讓何老庸給王阿婆行針灸之術了?
最為激動的莫過于郝志雲,他立即說道:“小丫頭,老夫來給你解釋,别看我師弟這樣,他年輕時可是對針灸一術頗有造詣,有‘施針聖手’之稱。你青姨經脈堵塞,唯一療法就是經他施針開通,再加之草藥湯沐浴,不消兩日,就能醒來。”
“後果便是,三個月後,化作灘血水,屍骨無存麼?”雲洇輕輕地問。
“額,那套針法哭泣霸道,的确需要付出點代價……”
郝志雲小心措辭,生怕雲洇又像上次那般直接哭出來,可她卻意外平靜,靜靜思考了一會,說:“好吧,那就請兩位大夫救回青姨了。”
她看向郝志雲:“郝大夫,等青姨醒來,我就将那東西給你,其他的事,就拜托你了。”
郝志雲就等着雲隐提那枯木逢春的去處,自然連連應承:“等他醒了酒,老夫就立馬帶他過去,你就先在客棧候着。”
就帶着蟬紅離開了,背影仍有些魂不守舍。
見人離開,郝志雲立馬換了副嘴臉,訓斥向彌道:“臭小子,千叮咛萬囑咐讓你把蟬紅帶去客棧,你還敢貪了那些錢?”
向彌幹巴巴笑了笑:“師父,這不是也沒耽誤事嗎?原諒我吧。”
“哼,要是真誤了事,老夫還會這麼心平氣和聽你說話?等你爹清醒了,立馬帶他去回春堂找我。”
說完,郝志雲一甩袖子,亦帶着靈芝離開了。
雲洇說得不錯,一回去,就有李府的人找來,說是唐少爺病情惡化,要他立馬過去。
郝志雲哪知道這小少爺在他離開後又在外頭折騰了一趟?生怕李府怪罪自己開的藥方有問題,緊趕慢趕奔了過去。
哪想李夫人卻和顔悅色,一點沒有發怒的迹象,隻是讓郝志雲再診治一番,确認無事後便讓他走了。
這次郝志雲特意給唐少爺全身檢查了個遍,發現他身上多處出現刀傷,有兩處已開始發炎,便立即讓靈芝拿最上等的金瘡藥給每一處都敷上,直到他脈象平穩,才放心地離開。
李寒峰疑惑地問夫人:“夫人,你既已知季揚當時醒了,為何還要故意說那孫撫琴的事?當時還不知那冒牌貨的屍體已被發現,若是季揚跑出府遇到危險該如何?”
“那假貨不是死在湖邊被發現了嗎?雖然是巧合,但為了瑜兒,我隻能這樣試探他了。”
李夫人滿臉憂色,心事重重。
“這和瑜兒有什麼關系?”
她嗔了夫君一眼,怨他粗心大意:“你還看不出來嗎?在季揚心裡,這丫頭定是占了有些分量。”
“自瑜兒出生,我曾幾次暗示過寒玉,知她亦有結親的想法,我可不想這突然冒出來的野丫頭,擋了瑜兒的路。”
李寒峰哈哈大笑:“瑜兒才多大,你就考慮她的婚事了?再說又不是隻有季揚這一個好兒郎,還非嫁給他不可?”
“還有五年就及笄了還小?再說,”李夫人臉微微發紅:“我當年與你定下婚約,不也是這麼大?”
見夫人仍有些憂慮,李寒峰安慰道:“放心吧,季揚他現在正是沖動的年紀,偶然遇難,又被一年齡相仿的姑娘救下,難免會産生好感。等他回了望京,自然而然就将這事忘得一幹二淨。”
李夫人卻不信,“哼”了聲:“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他可是寒玉的親生子,難免,他會像他娘那樣,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也是。”李寒峰握住夫人的手:“我們李家,個個都是癡情種,不過寒玉當年鬧成那樣,最後不也嫁給了唐太尉?到後面生下季揚,日子也過得好好的。”
“隻要唐李兩家有結親之意,瑜兒和季揚又有少時情誼在,區區一介孤女,什麼也改變不了。”
“況且,”他頓了頓,語氣稀松平常,言語間卻飽含殺意:“孫撫琴已死,如今人面猴的知情人隻她一人,等出了城,這世上,就再也不存在一位名為雲洇的入殓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