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後一關試煉開始之日,整個乙雲上下都會停下手頭雜務,前來觀看這一批即将入派的新人,而那些有望入選之人,已被早早召集至試煉之地,嚴陣以待。
臨走時天還未曾大亮,趙淮南将那塊如八卦陣一般的羅盤拿出來,口中喃喃道:“哪兒出了問題···”
“你還不走?”穆落倚在門邊,難得主動問了一聲。
趙淮南走過去,為難道,“我那叔伯給我的法寶,說能探測靈氣位置,可是這段時間時靈時不靈的。”
“那東西沒什麼用處。”
“這可是古董級法器,你聽,九天玄鐵所造,價值連城。”說着彈了彈,器物發出清脆的嗡嗡之聲,似乎回應他的粗暴。
“你會驅動法器?”穆落有些驚訝。
能驅動法器者,起碼也是練氣期修為了。聽說他家族在鴻湖很有些背景,沒想到這個人的家族,還供養專門教習煉氣的修士?
“不不。”趙淮南道,“這個法器與一般的不同,叔伯說,我們雖為凡體肉身,然而隻要身具靈根者,身體中都潛藏有一束閑散的靈氣,驅動靈根球進而檢驗自己屬于何種靈根,也是一樣的原理。”
“這八卦羅盤在驅動之後,能感應方圓幾百裡的靈氣脈動。當然了,修為高深的之人,那另當别論。”
說着他将穆落一把扯了過來,低聲道,“可是我發現,這個羅盤之上,無論如何也顯示不出昊月的靈氣,你說他是不是沒有靈根呀?”
穆落心裡咯噔一下,沒有靈根?!
這确實是……極有可能的。
因為根據那人的來曆來說,他極有可能,還是個魔。
他的二叔,也是他父親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在五年前突然劍走斜鋒,入了魔道,在他入魔之前,穆落曾見二叔帶過這個少年回穆家莊。
當時他還喜歡跟在他身後,喚他昊月哥哥。
五年過去了,穆落從一個懵懂小孩長成如今的少年,而那位昊月哥哥,仍然是當初那個模樣。
二叔離開了穆家,不知所蹤,而當初的神秘少年,卻突然出現在這仙家之地。
穆落說不清楚他到底是何身份,有何目的?
不過,要是這人拜師時測不出靈根,那麼頂多隻在外門混個雜役的差事,就算是個魔,對自己也構不成什麼威脅。
他心下稍安,便對趙淮南道:“你不必琢磨,等過了試煉再研究不遲。”
“聽你的,等我!”趙淮南連忙将那八卦盤往床上一扔,背起直口青劍,腳下加緊速度跟了上去。
等他們前後出了門去,睡卧在後院梨花樹上的白衣少年,看着他們奔赴的方向,也跳了下來,理了下身上的衣物。
等待試煉的人大多已經聚集湖泊邊上,現場一百多人裡,趙淮南眼睛最毒,一下子就發現有一對姐妹,長得如花似玉。
他習慣性用手肘推了推穆落,眼神依舊停在那個方向,驚喜不已:“快看,是兩個女孩子!”
也難怪趙淮南大驚小怪,相比起其他門派的收徒試煉,乙雲派所給出的試煉題一向苛刻古怪,對體質要求極高,鮮有女子入圍。
作為一個鼎盛千年的古派,能在曆史洪流中傳承不衰,幾經大難而立于不敗之地,除了派内擁有積累萬年的龐大的修真資源,還有一點是,他們對于弟子的質量從來不會放松。
他還記得當日自己進山之時的萬人盛況。
所來求道之人,簡直要把那一片山林給踏平過去,可到後面碰到的人越少。
大浪淘沙,隻有心意堅定之人,方能立于不敗。
趙淮南仍然興緻盎然說個沒停,穆落目光遠眺,才回神來,便道:“你要過去?”
他摸了摸鼻子:“萬一她們需要幫忙呢,你不去?”
“不去。”他道。
“你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吧。”趙家在鐮州可謂顯赫一方,過得都是王孫貴族般的寫意生活,平日裡與許多纨绔混迹一處,難免帶上一些風流意動。
穆落眉頭一皺,搖搖頭道:“既然選擇了修真一途,皆是心智堅韌之人,如何還有男女之别?我見她們雖為女子,實在不遜于你我。”
對方咳嗽一聲,不服道,“你說得是沒錯,可是,有些事情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吧?”
這本是他那幫狐朋狗友的風月談笑,他也說得輕佻恣意,全然不顧對方原是個白紙一般的主兒。
穆落外表看着成熟穩重,内力卻也隻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年,便不解道:“如何不能?身心在我,道心也在我。”
至簡至直,便也成道。
他此話剛落,不知從何方傳來一聲應和:“好一個身心在我,道心在我。”
山風獵獵,傳音千裡。
衆人擡頭看去,見兩山夾抱的縫隙中,不知何時出現了數位白衣道人。負責此次考核的數位長老,正立飛劍之上。
真個好一番道家的威儀。
為首那個神色平靜,衣袂張揚,露出淡淡的笑意,正是剛剛出言之人。
白衣距離衆人有百仗之遙,竟然将他們剛剛的小聲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耳目清明至此,如何不讓人惶恐驚懼!
可是衆人見到修真者禦劍飛行的一幕,早将敬畏一詞抛之腦後,紛紛歡呼雀躍,早在底下亂作一團。唯有方才說話的兩個少年,一個謹慎的沉默,一個尴尬的隻剩一笑。
昊月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身邊。
“阿落心思透徹,年紀輕輕便有此覺悟,必能被乙雲高看一眼,豈不甚好。”他明眸流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穆落霍然聽到他的慶賀,莫名心下就是不爽快。
合劍峰長老大弟子邵乘風,因為資曆豐富,為人公正持重,被委派擔任最後一輪的主考核人。他說完那句嘉獎的話,便首先從飛劍中落下,站在湖邊高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