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魔族混入了火鳳境,以往這種事也并不罕見,為何這次卻能引來穹崖真人的關注,還親自在這鎮上布陣?”
“我聽說,是這次那一縷殘留的魔息,與殺害大師兄的兇手極其相似,所以師尊才要親自調查。”
他說着,臉色端肅沉靜,流露出些微哀戚之感。
“前輩,此事雖然對外保密,然而我不妨與你透露,這修真大陸恐怕并不是表面上的安全了。除了乙雲前後遇襲,天元宗也連續遭遇動蕩,就在這幾天裡,浮雲巅附近監測到了魔氣的蹤迹。”
薛儀心頭一驚。
莫非是昊月的行蹤暴露了?
他随即一想,又覺得不可能。畢竟魔尊隐藏的能力極好,當初就是在乙雲派,也騙過了靜水湖的重重禁制,拜入師門。可想這天下宗門,估計也沒能抓得住他的氣息的。
然而,如今修真大陸開始動蕩起來,若是魔尊繼續在這裡藏匿起來,也未必能夠長遠。
風夕不再多言,留下此話,便很快外出了。
薛儀也是心緒不定,隻想盡快得到乙雲方面的消息,于是展開那張信函,從壺裡倒出些許清水,研開筆墨,準備書寫寄給乙雲的信,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筆頭墨水半幹之際,他略一思索,終于還是将進入魔宮的事由一一寫明,以乙雲派對自己的信任,到底能夠引起相當的注意。現在乙雲正是多事之秋,希望派内長老能夠慎重應對。
至于慎迦掌門受傷一事,到底還是希望得到确切的信息。信至結尾,還順帶提及自己暫留天元宗,體察别派劍道之事。
最後,劃破手指,将兩滴鮮血滴落在信函的扉頁。現在的他雖然無法逼出靈力,然而血液攜帶着靈元信息,應該也足夠讓慎迦他們将自己辨别出來。
信函交予風夕代為轉達之後,薛儀繼續停留峰内,接受介常真人的治療。
而昊月自那日出走之後,便再也沒有返回臨水軒,這浮雲巅的峰頭衆多,風夕也提過要幫他找人,被薛儀婉拒了,畢竟自己徒弟是個什麼身份,他也不是不知。所幸天元宗有穹崖等諸位強者坐鎮,諒他如此身世也不敢在天元宗内亂來,消失個幾日,倒也無礙。
藥峰這幾日也為了薛儀不斷嘗試調配新藥,然而藥浴醫治了幾日,他體内也幾乎是空空蕩蕩,先前吸收的靈力都溢散了去,而且靈根還有萎縮之兆,讓介常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身體裡,好像還有什麼東西,一直跟我的治療對抗啊。”她還是首次遇到這種病人,竟然在自己的治療之下好不見效,還有惡化的迹象,這是她不能接受的。
薛儀不是醫者,自然不予評論,隻是見到她手裡拿着兩把尖利的小刀,心中有些了然,道:“若是真人想到什麼解決之法,但做無妨。”
她瞟了薛儀一眼,心裡敬佩他的勇氣,笑了笑道:“那行,我要立刻布陣,替你細查一番!”
風夕聽說此事,也趕來幫忙。
臨水軒外一處幹淨的空地上,介常已經麻利地排布好靈石法器,完成了一個複雜無比的小陣,讓薛儀坐卧其上。
風夕在旁為其護法,待她默念陣法秘咒,不一時,陣中緩緩風起。
介常一手飛出兩把刀子,一下子割破了薛儀的雙手動脈,鮮血染紅了衣袖,血腥的霧氣一下子彌漫出來,被困在整個陣法之内。
她再将刀子打在陣外兩側,以靈氣為引,控制血液的流速。
然而小陣方才運行不久,陣中氣溫陡升,四周的靈石靈器忽而止不住輕微抖動起來,似乎承受不住薛儀血液的威力,開始破裂粉碎。
風夕和介常真人見到此景,都十分驚異,他們兩人對視一眼,迅速再往陣内添加數倍靈石,喚出命劍加持,再念動陣咒。
介常真人對陣内靜坐的薛儀道:“我需以靈氣診脈,薛道友切勿抵抗!”說罷凝神于指,彈出一道淩厲的白光。
薛儀微微點頭,便感到心口一陣絞痛,臉色一白,似乎真切地捕捉到了介常所說的那股危險的力量,正與即将靠近的外界靈力抵抗起來。
他擡起滿手的血污,将蒼白的手指,停在心髒的位置,原本劇烈跳動的心髒,在他和着鮮血的五指掌控之下,似乎有了幾分收斂。
白光入得陣内,倏忽扭動成為一道道細絲,将薛儀整個人纏繞起來,溫和地貼合他周身穴位,在陣外操縱絲線的介常已經滿頭大汗,竭力屏蔽那層血霧的幹擾。
一炷香之後,絲線抽回,風夕收回靈劍,忙問結果。
然而介常卻是眉頭緊皺,半跪下來,盯着薛儀看了一陣,臉色似有幾分敬畏,随後,又搖了搖頭。
風夕見她欲言又止,忙問道:“師姐,到底結果如何?”
她歎道:“怪哉!薛道友這一身的筋骨,似清似濁,混沌斑駁,若單論清者,卻哪裡止是元嬰···閣下的筋骨純度,分明已經修至化神以上。”
“化神!”風夕陡然一驚,駭然望着陣中之人。
他承認薛儀修為在自己之上,卻實在沒想過是化神!修真大陸的頂級大能也不過化神,而且那五位皆為世人所熟知,如今怎麼會多了一個?
他終究還是不信,維持着還算冷靜的神色,問道:“修士經曆化神期的雷劫,據說擎天撼地,動靜極大,外界為何毫無所覺?”
“我隻是說清者,還未論那濁者。”
“濁者如何?”
“濁者早已噬入骨肉,改筋換骨,在他的體内引起了不可預測的變化。這樣的驚人的寒毒,至少已經糾纏在體内,長達千年!”
“千年的寒毒?”風夕啧了一聲,反駁道:“師姐,你卻又胡說了,前輩身為慎迦掌門的弟子,修齡百年有之,哪裡曾有千年的?何況千年者,早就足以問鼎大陸了!”
“所以我才說怪呀!”介常瞪了他一眼道。
兩人在這低聲争論,那頭薛儀坐于陣内,卻猛然吐出一口鮮血,昏沉沉暈倒了過去。
“前輩!”風夕上前幾步,将薛儀扶了起來,卻見他唇色蒼白,雙目緊閉,喚了幾聲都沒有動靜,不禁心頭一慌。
介常急聲道:“快度靈氣,他的呼吸幾乎沒有了!”
風夕剛要抓住薛儀的手腕渡氣,就在這時,靈峰外劇烈一震,一種極其強大的威壓竄入識海,壓制得兩人幾乎曲跪下來。
凝結的雲層之中,淡淡飄落幾縷雪花,原本籠罩在靈峰中的禁制不知何時已經徹底瓦解,烏雲籠罩在整個浮雲巅上,雷鳴轟隆一聲,劃破長空,灰暗盡頭,正緩緩走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什麼人!”風夕辨出魔氣,身心劇痛之下,陡然望向虛空,一時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