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身體幾乎透支了所有的精力,思緒反而逃脫了□□的牢籠,飛得很遠,他想起家中怡人的暖氣,那讓人意志消沉的被窩,還有媽媽做的一碗熱湯···所有的回想,都距離自己非常遙遠,在這一刻,又仿佛觸手可及起來。
無疑,在這一刻,他是想家了。
他的思緒沉淪在另一個世界中,腦海閃過那些不辨真僞的,虛無缥缈的記憶,也不知再熬了多久光景,前面帶路的人終于停下了腳步。
“我們到了。”江複臣遙遙指着山路中一個并不起眼的山洞口,再次開口道。
薛儀回過神來,撇去那些随時誘使自己變得軟弱的念頭,強制自己思考眼前的事。
此處山洞,其實還依稀照見前人的雕琢,其中一根石柱仍然頑強屹立在空地之中,而對面的石柱已被毀去,中間應該還有一塊牌匾,隻是時過境遷,早已腐朽不見,以殘留格局來看,像是作特殊用途的一處居室。
江複臣徑直進入洞穴深處,薛儀後一步進到裡頭,眼前果然幹燥溫暖,頗為寬敞,幾人或坐或卧,竟也不顯得過分擁擠,但見中間空地處還有一處凹陷,看起來是生火之處。
江複臣将自己肩上的人随手卸下,随手掐着了幹柴丢到坑中,做完這些,他背靠在牆壁下揉了幾下太陽穴,緩緩調整了呼吸,忽而問道:“你可知這是何處?”
薛儀搖搖頭,還是第一次來。
而江複臣卻看了薛儀身旁那昏迷的人一眼,道出二字:“關靈。”
“關靈?”薛儀心頭一驚。
“确切的說,是關靈派的一處遺迹。”
江複臣看着黑洞洞的穹頂,淡淡道,“這就是魔尊的意思。此地雖是靈域,卻距離魔域太近,實在不是一個十分理想的去處。希望他當時的決定不是出于輕率,現在,一切隻能聽憑運氣了。”
火鳳境的關靈遺脈,原來就是這裡。
薛儀心中忽而冒出一個念頭,魔尊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莫非是因為···雖然沒有什麼依據,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他也不難理解魔尊的選擇。
此處荒廢許久,已經是被世人遺忘的所在,也勉強可作隐秘之處。
薛儀一時眉頭緊鎖,不知該從何處着手。
看着仍在昏迷的魔尊,江複臣臉上浮現出一種古怪的神色,輕聲說道:“他那位師父可真是對他優待得很,竟然能将他的靈魂完整地保存下來,若是不然,憑尊上那百年修為,恐怕也承受不住兩度換魂的撕裂之力,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他的師父,是說那位神魂回歸的魔族舊主,馭舒月?
薛儀問道:“那他何時能醒?”
江複臣居高臨下望着他昔日的主子,淡淡道,“如此意志薄弱之主,恐怕也難成大事。三日之後他若是不醒,我也隻能棄了他。”
薛儀驚詫得看着他,這人費了那麼大的精力将人帶到此處,眼下轉危為安,如何突然說出這話來?
不過平心而論,魔修一衆信奉魔尊昊月的能力,才尊其為主,如今魔尊恢複半魔之身,魔域行寂山也已然回歸魔族,魔尊天下可謂大勢已去,這人盡力到了此處,已經是仁至義盡。
如此一想,薛儀慢慢冷靜下來,也不再糾結于對方接下來的打算如何了。
他專心檢查起地上兩人的情況,打算把傷口重新處理一下。然而昊月身上的傷口不深,衣衫也比那一位重傷的部下幹淨許多,卻呼吸淺淡,脈搏十分微弱。
薛儀觸及他纖弱的手腕骨,回想起初次見到這具“身體”的場景,那是在江底魔陣之中,他與風夕同闖魔窟,最後唯一救出的人。
當時這身體的情況與現在也别無二至,彼時神魂不全的魔主馭舒月,竟以此半魔之身,從雁回城一路跟随衆人來到鐮洲,最後竟至魔域,也算是吃了不少苦頭,這身體也一直沒有養好。
那麼久了,還是這樣瘦弱。
眼下這傷勢,恐怕還需要不少時間的修養,也不知昊月醒過來後···
正這般想着,眼前原本毫無聲息的身體,忽而若有所感一般,那交錯着傷疤的眼皮,微微一動,竟緩緩睜開了。
薛儀吃了一驚,忍不住喊了一聲:“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