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覆滅修真界的計劃,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君上,薛先生來了。”召星臨來到殿門外,沒有問詢是否放行,而是直接通報一聲。
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啟,深處并無燭火,薛儀便覺此處宮殿的幽深陰冷,比之前造訪時更為深重。也許并無燭火的緣故,裡頭幽暗無聲,仿佛張開的血盤大口,等待着獵物的到來。
步入殿中,四處的紗簾都束了起來,能直接望見魔君盤膝坐于法壇蒲團之上的身影。整齊繁複的燈台位列兩道,此時重重燃起,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殿中彼此的臉龐。
薛儀取下面具,隻想竭誠坦白,以這一身道骨下注,博得魔主的信任,好将百丈蓮提前取回。
沒想到魔君見了他的面,反應确是有些古怪的。
“你來了。”魔君輕輕歎了一聲。
“薛某唐突,是為一事求見魔主。”薛儀做了個道禮,站定在台階下首。
馭舒月似乎對于這個說法感到錯愕,他看了薛儀一眼,随即垂下眸子,原本冷酷的語氣又迅速平複下去,似乎為了鄭重,或者天性随和,他盡量問得緩慢,“是為何事?”
薛儀道:“當日宴會之上,魔君已經看出我的來意,十日之期雖然未至,我這是來問你,君上考慮得如何了?”
“那把劍?”
“正是。”
“十日之期未至,你來早了。”魔君淡淡道。
“那劍已經是你們魔族之物,想必沒那麼容易讓您輕易轉贈吧?”薛儀已經替他說出了最後的可能性。
馭舒月忽而輕笑一聲,說道:“就算是了,你又待如何?”
薛儀也不惱,點頭道:“所以,我想跟您做個交易。”
“說說看。”魔主單手撐着下颚,側着頭,顯出幾分興趣的模樣。
“一個化神期的修士,将可為你所用。”薛儀緩緩說道。
“哦?”馭舒月直視着他,這才緩緩從法壇上下來,他并未着鞋,赤着的腳背,光潔如玉,在黑色長衫下忽隐忽現,
魔君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站定,輕聲問道,“你是說,你嗎?”
他的問話很輕,幾乎能稱之為溫柔。他這樣平靜地反問,駐足等待着薛儀的回答。
“是。”薛儀在說的時候,心頭已經有些緊張,心髒也抑制不住開始砰砰地跳,因為這是他此生做過的最危險的決定。
若不是走投無路,他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做博弈。
一個魔族之主,自然不會需要一個正道的修士效犬馬之勞,就算需要以他之便,參入陰謀,制衡仙門,那麼以薛儀現在的情況,無法聚氣的身體,早就連一個築基期的修士都打不過了,用來也隻是一枚廢棋罷了。
橫豎也隻有一條命在,要他便取去吧。
薛儀心中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當然這些打算,對方不會知曉——畢竟薛儀吃過隐靈丹,如今真正修為的深淺,外人根本看不出來才是。隻要對方不知,那麼“化神修為”就還能夠作為一個極好的籌碼。
“我要如何信你?”魔君頭一次,問了一個如此直白的問題。
“共生蠱毒,魔主應該有所耳聞?”
“知道。”
“魔尊昊月曾在我身上,種下此毒,而蠱蟲之主,如今也變成了您。有了共生蠱的作用,您還怕我反悔?”
“能被他種下此蠱,看來你曾經很信任他。”
“是我大意,與信任無關。”薛儀搖頭道。
一個化神期修為的大修,能被他們魔族種下共生蠱,确實是聞所未聞的吧?
“原來是這樣,可否容我一試?”魔主說道。
試?
還沒等薛儀反應過來,魔主往前走來,同時擡起右手,瞬間念動了共生蠱蟲的咒術!
薛儀心中一驚,隻感到渾身發麻,随之四肢百骸的暗流湧動,身體瞬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眨眼之間,已經不聽使喚了。
昊月說過,蠱術的操控跟靈魂強度高度相關,現下蠱蟲在魔君的意志下,力量似乎也增強了百倍,是比昊月首次發動時更為可怕的控制力!
馭舒月距離他僅半步之遙,忽而微低下頭,兩人的鼻尖也幾乎相撞,鼻息相擾,薛儀被他突然欺身近前,着實吓了一跳。
兩人的距離已經突破了一般人的安全距離,若是往常,他必然會下意識後退一步,回避這個過于拘束的空間,然而他受到蠱蟲的控制,連這種下意識回避的動作也不能做到。
一縷身前的長發,被魔君握在了手中。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握着頭發的時候也用了力道,指節之間輕微泛白,随後,又把拽緊的頭發自手中松開,輕輕撥到他的身後,連衣衫也不曾觸碰,便離開了。
他離開的同時,蠱蟲的控制也一并解除。
馭舒月輕聲說道:“不錯,确實中了蠱術。”
薛儀瞬間還有些怔愣,随之渾身一松,那股無形的力量也如潮水般洶湧散去,他得以開始喘息,跟着後退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這就,過關了?
跟魔主的交易如此容易的達成,他甚至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還有什麼後招等着他。
而魔主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便并不拖泥帶水,當即示意:“星臨,賜劍。”
召星臨應了一聲是,便退出去取劍。
等到薛儀确切地拿到了百丈蓮,劍身的重量沉沉地壓在手上,他才終于确認,魔主認可了交換條件,并兌現了諾言。
“多謝。”薛儀接過了劍,真心緻謝。
一種失而複得的情緒湧上心頭,讓薛儀輕舒了一口氣,禁不住展露了幾分笑顔,也讓他那副清冷的面孔,此時流露出格外鮮活的昳麗。
這稍縱即逝的美就像山間之清風,不可描摹,又無法挽留。
“夜深了,請回吧。”魔主隻留下這句話,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