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璀璨的陽光,潑灑而下的混亂色調,此後許久都在早河有樹的腦海裡倒帶重播。早河優夏來到東京,為她的哥哥帶來了催熟欲望的毒。
可慌亂中聽完早河優夏的話語,他反而奇異地獲得了心靈的休憩。
像他這樣沒主見的人,優夏的話砸下來,常理來說,大腦裡該亂成一鍋漿糊。不過,他們是最了解對方的人啊。他理解早河優夏,就像早河優夏理解他。他同樣應當再清楚不過的,妹妹藏在蠱惑人心的言語背後的情緒。
她在害怕。
與夜神月的未來,已不是此時的他考慮的範疇,如同被佛寺厚重鐘聲震醒,他迎來了清明。
自己還真是度過了相當頹廢的時日啊,遇見了月後,甚至開始任性起來,連為什麼能夠堅持到今天都遺忘了。
在公寓裡忍耐過的日日夜夜,掌心的繭痕,以及,身上沾染的血,都是為了什麼呢?
原因不正站在自己面前嗎?他的血親,他的同謀,他的戰友。
他們是必須把“生活”攥死在手裡的人,他卻為了某個尚未來臨的可能,想要背叛這一切?在他們犯下共同的罪行之後?
太自私了。這對于優夏太不公平了。
可她并未帶着質詢的心思來到他的面前,她僅僅希望他能幸福,選擇了妥協。明明她再怎樣表現得成熟,仍隻是個孩子而已,又為了自己這個不争氣的哥哥不得不“拔苗助長”。
他做錯了很多事,現在,卻仍然能夠站在這裡,與女孩兒面面相觑,最後無可奈何地苦笑,黯然傷神——他既沒有讓悲劇發生在優夏身上、也沒有被铐上手铐帶上警車。生活是可以繼續的,他可以去打工嘛,多找幾份,何況,有人願意收養他們……
這難道不夠嗎?這才是他眼前的真實啊。
真是的,這樣想來,不是很順利嗎?一切都在變好。
他說:“我……依然想不清楚,怎樣才是對的,怎樣才是錯的。”
“隻是,我不想整日整日地去糾結未來會如何了。”
那不再是他有餘力考量的範疇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月亮’看穿了真相。”他歪歪頭,“由‘月亮’來決定我的去留吧。”
耶和華失望于人類,認為其終日所思想的都是惡,于是降下四十晝夜的雨水将人類滅絕。耶和華又是仁慈的,于是擇諾亞為存續的火種,使之尚存一息。
如果是月降下的洪水,他心甘情願受罰。
讓選擇權落在月的手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