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山神(有非人道描寫
咒術師追尋着咒靈氣息而來到一座山,但是在那裡,咒術師看到的并不是長相醜陋、神智混沌的咒靈,而是一個人類。
“你是……人類嗎?”咒術師猶豫地問。
對方看着咒術師,笑着搖了搖頭,“非也非也,按照你們的話……我應當是咒靈。”後半句話,對方語氣中也帶着不确定。
咒術師向前走近一步,咒靈依舊不躲不閃。
咒術師對面前的非人之物産生了興趣,便将手收了回來,仍由寬大的袖子遮擋住手。
“你的存在真奇特。”咒術師說。
以常理來說,面前的非人之物确實是咒靈,但是又突破了常理,與人類長得别無二緻不說,就連神智也是完好的,比起咒靈或者人類,更像是……
咒術師将餘下的幾個字眼反複咀嚼,最後埋進腦海深處。
面對咒術師像是誇贊一般的話語,咒靈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是這樣嗎。”咒靈回道。
“你不怕我将你祓除嗎?”咒術師挑了挑眉。面前的咒靈既然神智清楚,也知道咒術師與咒靈的存在,按道理是應當會敵視懼怕他的,畢竟,咒術師與咒靈是不可共存的關系。
“啊。”咒靈遲鈍的眨了眨眼,“那你要祓除我嗎?”
“不。”咒術師說,“你的存在過于奇特,所以我是不會動手的,不過,希望你不要有什麼動作,畢竟我可保不準其他咒術師是否動手。”
咒靈看着咒術師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沉默點頭。
咒術師沒有在意咒靈的欲言又止,隻是對咒靈的乖巧滿意點頭。
在那之後,咒術師有空就會過來。
看着坐在石頭上的咒術師,咒靈終于忍不住問:“你們咒術師都這般空閑嗎?”
咒術師将目光從山下的村莊移到咒靈身上,意味不明的笑了,“隻有我這樣而已。”咒靈并沒有理解咒術師的話,咒術師隻好為其解釋,“我在家族中的實力太弱小了,那些兇惡的咒靈輪不到我去解決,弱小的又不需要多少時間。
“再加上其他人忙于與其他龐大的咒術家族争鬥,對這些不感興趣的我就更空閑了。”
“哦。”得到回答的咒靈又移開視線,看向村莊,看起來呆呆的。但咒術師知道,咒靈隻是對旁的不感興趣罷了。
咒術師好奇咒靈為什麼總是看着村莊,所以常常會跟随它的視線看去,但一無所獲。次數多了,咒術師又覺得咒靈隻是恰好看着村莊而已,實際上,把村莊換成其他事物都一樣。
“啊,下暴雨了。”咒靈忽然開口說道。
咒術師用咒力做成屏障,将雨水隔去——如果有其他咒術師在這裡必然會驚愕,一來是這個自稱“實力弱小”的咒術師明顯咒力多得可怕,二來則是因其奢侈的行為。咒術師常常會對每一絲咒力的用法都精打細算,力求不浪費一絲咒力——咒術師看向咒靈緊皺的眉頭。
在暴雨之日,咒靈總是會顯得比平常來得有精神。雖然不是第一次,但咒術師依舊為此感到驚訝。
咒術師曾問過咒靈是否是不喜暴雨,但咒靈隻是搖頭,說不喜歡的不是它,但咒術師再細問下去,咒靈便又不作聲了。
“你要随我一同出去看看嗎?”咒術師說。
咒靈立馬轉過頭,那雙眸子亮了亮,咒靈很明顯是心動了,咒術師勝券在握的等待着咒靈點頭,但是咒靈卻拒絕了,“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咒術師反問,因為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所以他的語氣有些不好,與他往日平淡風雅的樣子完全不同,咒術師明顯也意識到了這點,所以馬上又将面部表情柔和下來,低聲又問了一遍,“這是為什麼?你并不是不能離開此地,不是嗎?”
就像是生得領域有條件一樣,有些咒靈生來也是帶着束縛,有些是不能離開某地,有些是不能殺死某一類人,但面前這個頗似人類的咒靈明顯并不是這樣,仿佛生來自由。
“我想守在這裡。”咒靈臉上的表情無比溫柔、無比眷戀。
咒術師感到了諷刺與憤怒,“那便算了吧。”咒術師站起身,衣袖飛舞,咒術師冷哼一聲,離開了這裡。
咒靈看着咒術師不斷遠去的背影,抿了抿嘴,到底沒有出聲挽留。
在那之後,咒術師不再去找咒靈,每每想到咒靈的話,莫名的憤怒便會翻湧。
不過咒術師也沒有就此閑下來,而是開始浏覽各種古籍。那咒靈即使是活了這麼久的他也是頭一次見到,先前是打算慢慢探究咒靈的身體去解開心中的疑惑,但因為憤怒他不願再去接觸咒靈,便隻能妄圖從古籍中找到線索。
這無疑極難的,經曆了兩面宿傩之戰,民間數次的動蕩,許多古籍都被損毀,留存于世的、通傳的更多是衆所周知的事,而其餘孤本大多在五條家與禅院家手中,但咒術師所在的家族與那兩家關系并不好。
事情進展的并不順利,唯一慶幸的便是無論是咒術師、還是咒靈,他們的時間都很長。
咒術師又一次接到了任務,這一次地點便是那個常常被咒靈注視的村莊。
咒術師内心有些抗拒,但是看着面前傳達任務的人,淺笑之後還是接下了。
這是他第一次到這個村莊來。
咒術師走在村莊之中,這樣想着。
這次任務對他而言一如既往的簡單。
一隻準二級的咒靈罷了。
咒術師解決完咒靈之後,忽然來了興緻,問村民關于山中之靈的事情——許久沒有頭緒,咒術師此次也作是瞎貓碰死耗子罷了,畢竟他已經将咒靈的注視當作是發呆——咒術師倒也真的問到了一些事情。
山神——村民們是這樣稱呼那個咒靈的。
産土神信仰嗎?
咒術師摸了摸下巴思索。但是常規的産土神信仰并不是這樣,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變化。
咒術師寫了信回去,以試煉之名在村莊住了下來。
在村莊裡待了幾天,收集了差不多的消息,咒術師便再一次進了山,這一次,咒靈看向他的眸子帶着鮮明的喜悅。
“你也喜歡這個村莊嗎?”咒靈語氣歡快地問。很明顯,咒靈已經知道了咒術師住在村莊裡的事情。
咒術師看着咒靈,緩緩地笑了。
“是的,這些村民非常樸實,所以我覺得與他們相處很舒适。”
此為謊言。咒術師其實并不在意那些人類,甚至可以說,在咒術師眼中,人類與咒靈并沒有多大區别。
但是咒靈并不清楚這點,于是它高興的、喜悅的露出了笑。
咒靈蠢得可笑,咒術師借此機會開口詢問咒靈的來曆,“我聽到他們稱你為山神,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被稱為‘神明’的咒靈。”當然并不是第一次,在漫長的歲月中,死在他手中的産土神信仰不計其數。
“你是怎麼來的啊?”
咒術師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和。
“唔……”咒靈皺眉思索,半響才擡頭看向咒術師,“我不知道唉。”面上的表情無比無辜。
“這樣啊。”咒術師沒說信也沒說不信,隻是垂眸微笑着回答。
那之後,咒術師對咒靈試探的動作大了起來。
故意将其他咒靈引到山中——畢竟咒術師一直都說自己弱小、咒靈也是這般人類的——或者是故意在咒靈面前受傷流血,但是,咒靈對自己的“同胞”被殺戮并不憤怒,甚至有時出手的就是咒靈自己,咒靈也對人類的鮮血毫無興趣,反而會擔憂的不斷朝他投來目光,卻又因為無措而不肯上前。
對人類沒有一絲惡意的咒靈,可能嗎?
咒靈是從負面情緒中誕生的,這樣的咒靈必然對人類充斥着惡意。
但如今,一個特殊的例子就在咒術師的面前。
這些時日,咒術師除了對咒靈進行不斷試探之外,對古籍的研究也沒有落下,至于與其他咒術師讨論?咒術師從未想過,論閱曆,整個咒術界除了那個被奉為圭臬的老不死之外沒有人能比得上他。
但,無論怎樣探索,咒術師對咒靈的形成依舊沒有頭緒。
不待咒術師尋找其他的辦法,家族中便傳來消息,咒術師本想推脫,但一看消息,卻是家主已然去了,這下子,除非咒術師打算現在馬上叛逃,否則他隻能回去。
向咒靈道别,咒術師回到了家族中。
咒術師本想等新家主繼任之後便立馬回到村莊,但是,因為家主死得不明不白,家族陷入高度警戒中,等确認确實是意外,并且将家族安定下來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個月。
咒術師馬不停蹄的回村莊,途中下起了大雨,但是咒術師并沒有在意,直到到了村莊,咒術師才意識到這大雨帶來的影響。
到了山中,咒術師看到,咒靈靠着樹,目光擔憂的注視着村莊。
面對明顯在不安的咒靈,咒術師隻是沉默的陪在它身邊。
雨一直在下,咒靈愈發不安。
終于,河水漫起,泥石滾下,如果就此放任不管的話,整個村莊都會毀滅。
雖然此前村民就陸陸續續撤離了村莊,到山腳下待着,但仍有部分被困在村莊。
咒靈将手放在土地上,頓時,咒術師聽到了轟鳴聲——是土地在抖動。
咒術師看到土地升起,被困住的人得到了喘息,看到樹木枝條延伸,将被困住、被卷走的人輕輕卷住,放在安全的地方。
土地拔高,徹底阻擋了席卷而來的河水。
所有人都獲救了,但是咒靈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面對衆人的感謝,咒靈隻是揮了揮手,“這裡再下暴雨可能會再發生危險,在雨停之後,你們到其他地方吧。”
村民們不解,但是咒靈隻是疲憊的往山頂走去,咒術師跟在身後。
咒術師看着咒靈的背影,神色不明。
犧牲自我拯救他人,即使是人類之中,也隻有聖者才會這樣做。
眼前的這個咒靈,雖然在種類上仍可稱為“咒靈”,但它明顯是比咒靈更為光明、比人類更加高尚的存在。
啊啊,沒錯,面前的咒靈就像是神靈一樣。
最後,咒靈靠着柱子,看着注連繩,輕笑着說:“我要死了。”
“對,你要死了。”咒術師說。
“你曾問過我究竟是什麼存在,我想我應當是人類之子,我——喜愛着人類。”淚光在咒靈眼中閃爍,最後留下不舍且溫柔的笑容,咒靈死去了。
咒靈的話就像是一擊響雷,打在咒術師的心上,雖然咒靈的意思應當是它就像人類的孩子一樣,而非它是由人類生育的。但無論如何,咒靈的話給了咒術師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