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薛芙倚靠在沙發邊似睡非睡,身上蓋着件長羽絨,手裡劃拉小組本周工作進度彙報表,定格在附表一處,在其中兩件待售的藝術品上,填上了自己姓名。
社交平台上,她也更新了一篇展覽動态和看展建議博文,點贊的小紅點在上升着,她再審查了一遍,沒什麼問題,就看了眼時間。
輾轉過了十分鐘,預計孫澤銘還有一個小時才能到,時間也還長。
手往地上一撈,三四瓶的鋁罐,掂量了下,又空了。
都喝完了。
叮咚兩三聲,手機湧入信息,在香港的厲川也還沒睡,組了個線上群,把她也拉了進去。看群名,是AIGC的對接,厲川簡單文字介紹了情況,群裡的大禾員工在半夜都齊齊回複了收到。
薛芙也想随流,但忍着沒回,這個時間點布置工作,就是場服從性訓練,于是退出。可也很快就收到私信,厲川表情包問她,睡沒睡,後頭又說,看見你填表了,群裡回複下信息。
他竟然連誰在線幾點編輯線上文檔的,都看了。
随着問話來的還有個紅包。
薛芙沒收,但是點退出時,衣服袖子卻不小心拍了拍老闆的頭像。
于是尴尬。
厲川發來動圖,打了個問号。
薛芙就隻能順手回複了個睡覺的表情包,依舊還不回群裡信息,也問他,老闆是不是拉錯人了,她都沒答應過要接策展崗。
他裝糊塗,她也裝傻,厲川明顯直接要趕驢上路,她不上當。
而老闆也不愧是老闆,伸縮有度,說忘記了,然後抱歉打擾她休息,又是笑呵呵地讓她早點睡,還說辛苦她大半夜還在工作,等他回去再說,還是那老一套的,給一棒子再給點糖。
但也沒将她從對接群裡移出去就是了。
薛芙轉着手機,琢磨着這個小插曲,其實厲川願意給機會,她也有考慮,進了大禾之後,她身邊有很多海歸,每個人背書都是QS前100的學曆,他們的人脈庫占着天然優勢,業績很穩。但她,除了學曆好看些,樣子占點好,其他家世背景都平平,的确需要這種額外助力。
但,如果答應厲川,也不能隻是純粹兼職多崗,做牛馬,做無用功。
她有另外的打算,于是就拖着,不松口。
懶懶靠回沙發,她想,要是當年薛崇禮沒有任何意外,也不自負,是不是她大學也能順順利利出去鍍個金,然後現在就不會像頭野獅子一樣,欲望那麼大,心那麼無底線,無論肉好壞,看到都想咬了。
但,凡事也沒有如果。
細發折在肩頭,她指節壓在了脖頸邊,頭歪在一側,被酒精影響,整個人溫溫頓頓,被十度的酒浸染得舒服,軟綿如貓。
宋家的哪個房間,她都沒選,也都沒去,印象中知道二樓有個閱讀空間,有張充了海綿的懶人沙發,她就走到了這個盡頭角落,待着。
敲了敲合同,她看累了,放在一邊,沙發舒服,也可以好好休息。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不是密閉的空間,不隔音。樓下打牌在鬧着,連續好幾次都是莊家通殺,赢得盆滿缽滿,她是聽得一清二楚。
酒精灌了許多,可睡不着,根本不影響她繼續精神,繼續工作。
她拉扯過滑落到腳邊的長羽絨穿身上,要下樓去拿水。
外頭白雪下了一整夜,皎皎潤入空氣中,讓人迷眼。
經過落地窗邊,點點白鵝絨裡金尾巴在閃爍,她的目光被吸引,瞟向樓下,方才她站過的位置,三個人正在那說着話,還不約而同地朝着二樓方向注意了過來。
葉明禮笑着拍了拍林松太,林松太遞給宋濯打火機,男人間說笑,氣氛和諧,勾肩搭背兩三句話,林松太朝葉明禮和宋濯點了點頭,就急步往了屋内走。
沒多久,二樓,樓梯處,她就聽見腳步聲。
有人進了宋濯的房間,翻找東西,然後朝着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腳步放輕着,生怕驚擾了夜晚出沒的精靈,直到走到了燈光明亮處,現了身影。
林松太先意外,拿着件毛毯在手上,見薛芙沒休息,正站在窗邊,還看着他,稍微有點不知所措,像被抓包了什麼事情似的,有些心虛,事先做好的設想被撞碎。
又努力鎮定下來,走近,“薛芙,毛毯。”
一句話,一個動作。
卻是第一次那麼不自在,薛芙笑笑,接了過來,說了謝。
兩個人自然而然就開啟了幾句許久未見的寒暄,又交流了最近彼此的工作。在一樓的時候,薛芙被一群人圍住關心,七嘴八舌,話太密了,也輪不上林松太插上一兩句。而林松太也跟在宋濯身邊,一會兒說着工作上的新事,一會兒問了點國外報稅情況,兩人沒交集。
現在,他慢慢走近,在适當的空白中,溫潤交談,又趁着薛芙心情不差,話一轉,說了些讓她意想不到的内容。
話停了,薛芙笑容一僵,心情有些複雜地看着他,可沒想過這件事。
“可以給我機會嗎?”
林松太問,也不敢多靠近她身邊,眼裡盯着她,無比虔誠。
而薛芙迷蒙着,沒有立刻回答林松太的問題,緩緩地,她拉上落地窗,拉上窗簾,拿了毛毯,繞坐回原來那張單人沙發上,垂眸,問,“是葉明禮、宋濯讓你來送毛毯的?”
“你發了信息給了明禮哥,他們關心你,我也,所以......”
林松太點了頭,也跟着繞回來,站在她身邊,看着她摩挲白貝耳環,沒有鋪展那條長毛毯,而是聞言淺笑,微傾靠在沙發的一側,在思索。
内容不知道與他有關還是沒關,但是他已經緊張到喉嚨有點發緊,手不自覺的放在背後,互相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