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薛芙看向宋濯,盡管他沒挑明,但下意識,她猜,拐到小巷子沒人的地方,肯定是談私密事,也隻有那一件事,橫亘在兩人間。于是扯扯嘴角,先說,“沒故意,我反思過了,随便去别人家吃喝拿要,是不對的。”
吃别人豆腐更是。
她舉了手,發誓,五指并攏。
宋濯見她三四分認真,發誓的手勢不倫不類,也沒提醒,隻反問,“在說什麼。我是讓你晚上說買止痛藥,帶上薛叔一起,半路找個借口來家裡拿。”
竟然不是談她的病,薛芙黑溜溜的眼珠子晃了晃,惶惶然地哦了一聲,将發誓的手收了回去,尴尬摸摸鼻子,又朝他笑了笑。
她想了想,“但,這借口是不是有點硬?”
“薛叔不來我爸的飯局,一直說等你牙好,你主動,他肯定沒的說。借口,你随便編,落東西了,我欺負你了找我算賬,随便說,到時候打個招呼。”
“那我肯定......”
薛芙話還沒完,小俏皮地亮了眸,從被風輕拂的發梢到輕點圓柱的指尖,到處都透着股難以言喻的妖俏感。宋濯斂目,把她的愉悅看在眼裡,水放在了圓柱上作為支點,站着毫無意外點頭,應,“選我欺負你是吧?”
薛芙笑,指指牙,被他先一步料着了,略有不服,“這不你自投羅網給我送核桃餅,外面地上一袋子都是滅口未遂的證據,不用選。”
宋濯唇邊浮笑,她說的倒是真,借口現找都有,“行。”
達成聯盟,擊掌成交,兩人靜了下來,又瞬間沒了話。
其實剛剛的話題都聊到了年中的事情,彼此也都想坦誠布公地談一談,但是實際面對面的時候,你看我,我看你,視線打轉,尴尴尬尬,談性色變,都不能像以前那樣有一說一,生怕對方敏感,不能輕易開口。
沒有上回見面時,熱浪翻湧而又夏日黏膩的風,隻有冬日的寒,嗚嗚刮進巷弄裡。
卻感覺也同那時差不多,心燥難靜。
腳邊貓咪在打架,撕咬得沒赢家,等了會兒,貓跑走了,原地沉默得有點不對勁,像雨後泥土潮潮濕濕的,浸潤一半,不翻不行。
于是不破不立,話題轉得都有些生硬。
宋濯靠在她旁側的圓柱上,腳邊微分開另兩隻準備鬥纏的小貓,開口問,“你和那學長聊過嗎?”
薛芙踢踢懸空的腿,垂下視線,看那兩隻還不罷休的小貓,說,“沒能聊,他就出國了,我也沒他國外的聯系方式,沒有。”
“海宜人?”
“是。”
宋濯記着剛剛的問話,“他是出國讀書還是移民?”
“讀書。”
他側頭問薛芙,蹙眼,認認真真看着她,“那怎麼,剛剛你說不在海宜?”繼而敏銳也嚴肅,又問,“天府雅苑的人?”
薛芙剛牙疼都沒記住宋濯問過什麼,她又回答了什麼,一時愣怔,轉而微微不滿,“幹嘛啊,查戶口?不能給我留點臉面嘛,被拒絕了,還得交代我心路曆程,我自己不能有點秘密?”
宋濯若有所思,也像檢查她每一次的作業邏輯,不容許她有半點思路含糊,沒放過她的蛛絲馬迹,“姓什麼?”
薛芙抿了唇,就不說,和他僵着。
然後切了聲說,“你又不是我哥,真還要管我,我問你半點在國外交朋友的事了嗎,聽說你們車隊去給内衣秀站台了?”
“那是商業活動。”
“内衣秀哪個模特的身材最好,你和哪個交上朋友了?又叫什麼,姓什麼?你和人一起過夜了嗎?”
“你怎麼就得扯遠了。”
“那你就不要用這種審犯人的語氣和我說話。”
“薛芙,你......”
宋濯略無奈。
“薛芙!”
朋友在小巷門口喊了一聲,天色暗了,光線不好,小攤和牆繪已經弄不出名堂來,他們打算撤,見着她和一個高大也長的不錯的男人拐進了巷子,就禮貌地保持了距離,從外喊了聲。
薛芙轉頭應,讓他們先别走,要請他們吃飯,然後又轉了回來,對宋濯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不用特意照顧我情緒走這一趟,我沒什麼事。你也别放心上。倒是你......”
宋濯聽着,等了她一會兒,耐心聽她說完。
然後就見她收斂了所有不良情緒,隻勉強笑了笑,說了一句十分随便的話,“那件事,就當過家家一樣,遊戲随時能停的,玩玩而已。你别覺得負擔,你不說,我保證也不會說,沒人知道。”
她探了身,想起了個影子,又不确定地看了眼巷子口。
拐角位置,朋友在等,旁邊,還有聽到她名字而駐足下來的吳雅甯,也向巷子裡在探望,在确認别人喊的是不是她認識的。
一年沒見,薛芙認出來了她,高高瘦瘦的,披散着黑長直,理性和知性味道越發濃郁悠遠,更浸染了半熟女人的韻味,氣質絕絕,在來來往往的人裡很是突出。
就像朋友圈裡,宋濯發過的一幫國外同學合照,她站在他旁邊,純正的中國風美人,闆闆正正,一眼可認。
她也瞬間明白宋濯是為了誰在和她談,于是拍拍宋濯的肩膀,讓他往裡頭走。
她比了個噓,眨眨眼,生怕人見到他,出去不好解釋,貼心地将他扯到了死角最裡,然後才下了圓柱台階。
輕躍,驚了睡覺的野貓飛奔急走。
原地更有餘韻回轉。
“像過家家一樣?”
宋濯無奈又譏诮地笑了聲,這會兒,薛芙鬼鬼祟祟吩咐他五分鐘之後再出去,更讓他腳步輕點,聲音小些,别被人發現了,是在幫他打掩護?
本來,他們的遊戲到這裡該停了,直接該結束。
但宋濯倏地抓住了要走出去的人,将人扯回了圓柱邊。入夜起了風,本來就有點冷,連帶着他也顯得淩厲異常。
薛芙以為他要吩咐什麼,問,“怎麼,五分鐘不夠,那十分鐘?我和她不熟,可沒有那麼多能聊的。”
而宋濯卻說,“玩,我陪你玩這個遊戲。”
殘燈螢光染上了他,纏纏繞繞,他頭低着,背着光,神色全壓在了眸底,看不清具體情緒。
腳邊貓咪因為躲避他們的忽然拉扯,進不去圓柱裡,而叫出了抗議聲,喵喵聲連片起伏,動靜着着實實讓薛芙都吓了跳,捂住了胸口。
外頭朋友還在喊。
“薛芙?要不我們先去飯堂那等你?”
薛芙有些語塞,連忙應,“不,不用,我馬上來。”
過了會兒,他松了手,薛芙從身邊小跑了出去,去迎了催促的朋友,兩人也沒再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