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希幾乎咬牙切齒說出這些話,徐晚意傻住了,不知話題怎麼轉變如此迅速,讷讷道:“為什麼?”
“因為他——”李雲希頓了頓,“算了,沒什麼。”
徐晚意覺得李雲希很奇怪,但又說不上來為什麼。她想再問問李雲希到底怎麼了,可身側的人已經偏頭對着窗外,沒再看她。
蓦然又想起什麼,李雲希回頭,“你成績為什麼這麼好啊?”
問得太突然,徐晚意沉吟半晌回答:“可能是我做題比較仔細吧。”
“我以後碰到不會的題可以問你嗎?”
徐晚意笑:“當然可以啊。”
李雲希又看向窗外了。
徐晚意心想,真是一個奇奇怪怪的女孩。
公交車到站,徐晚意攙扶李雲希下車,跟她一起走上小道。
夜裡寂靜,天氣轉暖後不冷,幾個行人在悠閑散步。
兩人走出小道,入眼便是小區大門。
李雲希突然止住腳步,表情沒先前那麼痛苦,像是好多了。她鄭重其事:“謝謝你送我回家。”
“沒事。”
李雲希似乎還想說什麼,徐晚意沒有離開,安靜等待。
她最終還是重複道謝。
李雲希今天在教室不舒服了一整天,徐晚意是第一個關心她的人。坐在徐晚意身後,經常能聽見她和池佳的歡聲笑語。她很羨慕,很想加入。可她就像局外人,班級與她格格不入,家庭與她格格不入,整個世界好像都與她格格不入。習慣了獨來獨往,不知道該如何融入群體。
兩人告别,李雲希轉身之際,徐晚意将她叫住,認真道:“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很可憐。”
她在回答公交車上李雲希問她的問題。不知道李雲希發生了什麼,但她從未這樣想過,她也不會随意的判斷一個人。
李雲希明顯愣住,反應過來後無力彎起唇角,想說什麼。
“李雲希——”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徐晚意渾身發顫。被叫到的當事人也愣怔,轉眼露出驚恐的神色。
徐晚意看向李雲希身後不遠處。
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正快步走來,還沒來得及看清,李雲希便迎過去遮住了徐晚意的視線。
李雲希和那個男人在不遠處彙合,男人似乎在打量徐晚意,李雲希快速回頭看了一眼,往左挪一小步将男人的視線遮住。
兩人離開,徐晚意隐約還能聽見男人的訓斥聲。似乎是成績,似乎是晚歸,似乎是其他事情。
李雲希垂着腦袋,任由中年男人揪扯她的書包,連帶着踉跄好幾下險些摔倒。
她沒有反抗,而是默默承受一切。
徐晚意不清楚她們正在因什麼發生争執,但她認出來,那個人似乎是李雲希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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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窗外,車水馬龍,沿街分布着夜市,煙火氣息濃烈。
徐晚意戴上耳機,播放早上沒聽完的英語聽力,思維跟随耳邊的英文快速轉動。
時間一晃而過,公車到站,聽力正好結束,随機播放到一首歌曲。
徐晚意知道這首歌,初中就在聽了。
下車步入小道,走進小區大門。小區内路燈昏暗,入春後銀杏樹發出新葉,綠意盎然。
春天到了,萬福複蘇,充滿生機。
一曲結束,徐晚意按上鍵重聽。當她重新擡眸,身體卻莫名止步,愣怔盯着前方不遠站在路燈下的人。
【當這世界已經準備将我遺棄】
【像一個傷兵被留在孤獨荒野裡】
少年身形颀長,穿着單薄的黑色衛衣,衣帽蓋在腦袋上,看不清臉。
但徐晚意知道他是誰。
似乎有心電感應,江樾擡起頭。
白光傾瀉而下将他籠罩,他一句話沒說,但情緒都寫在臉上。
悲傷。
那是很悲傷的情緒。
他渾身散發陰郁,莫名有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感覺。
徐晚意困惑不安正準備走過去,那人看見她後快步迎來一把将她抱住。沖擊力不容小觑,徐晚意連連後退了兩步。
眼前的少年将她死死抱進懷中,耳機線不經意間扯落一隻,另隻還在繼續播放。
【誰來挽救墜落的靈魂】
【每次一見到你心裡好平靜】
【就像一隻蝴蝶飛過了廢墟】
徐晚意雙手愣在空中,“怎麼了?”
江樾收緊雙臂,腦袋埋在女孩肩窩,蹭了蹭。短發摩挲肌膚,似乎掃蕩在徐晚意的心髒上,癢癢的。
少年嗓音低沉沙啞:“先别問。”
徐晚意沒問。
春天穿得單薄,當徐晚意察覺到肩窩的濕潤感,心裡頓時咯噔敲響警鐘。
他...哭了...?
徐晚意試探:“江樾?”
少年沉悶“嗯”了聲,沉吟半晌,“今天是我哥的忌日。”
每個字都如一記重錘狠狠砸進徐晚意心中,留下無法抹去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