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病房前,徐晚意站在門口,笑着和江樾揮了揮手。
她眼含淚水看他,想最後再仔細看看他,那個滿眼都是她的人。
“到家了和我說。”
“好。”
她合上門,背過身,再也無法掩藏情緒,眼淚奪眶而出。
沒有以後了,不會再有以後了。
忽視路人異樣的目光,徐晚意拖着步伐來到電梯口。
她還在哭,甚至有路人遞了紙巾給她,徐晚意接過哽咽道謝。
等待半晌,電梯門打開,一群人湧出來。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在聽到池佳聲音的那一刻,慌忙轉身躲進了樓梯間。
池佳和于安然有說有笑走在前,賀煜和陳逸鳴跟在後面。她們在談論過幾天要不要去哪玩,談到了一些地名,還有她的名字。
池佳說把小意也叫上。
陳逸鳴打趣,江樾怎麼辦。
于安然笑:“不管他了。等他明年複讀完再跟我們一起呗。”
“······”
聲音逐漸減小,直至徐晚意聽不見,她捂住嘴哭出聲,一步一步下樓梯。
靜谧的樓梯間回蕩着女孩崩潰無助的哭聲,好在無人知曉,沒被任何人撞見她狼狽不堪的一面。
直到離開醫院,攔了一輛出租車,徐晚意還是沒止住淚水,上車後她哭得撕心裂肺,忘記了四周的一切,宣洩情緒,司機忍不住透過前後視鏡看了幾眼,并未多說。
她已經無暇顧及他人異樣的目光,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回到家後,徐晚意遮掩住異樣情緒,沒讓奶奶察覺,迅速回到卧室。
她癱倒在床上,用被子包裹身體,不斷抽動。
靜悄悄的卧室發出沉悶的嗚咽。
她放棄了一個很愛她的人。
她和江樾,隻能走到這兒了。
*
晚上十點,徐晚意洗完澡重新躺回床上。她舉着手機,盯着未發送的幾個字。
【江樾,我們分手吧。】
消息記錄停留在江樾問她到家了沒有,在幹嘛,有沒有吃飯,為什麼不回消息。
她一條沒回。
不能再猶豫了。
徐晚意呼了口氣,任由眼淚往下掉,點擊發送後關機,動作一氣呵成。
整個世界仿若都安靜下來,耳邊隻剩下哭聲。
她藏在被子裡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喘不過氣後掀開被子,又繼續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已經沒有時間意識了,也不敢看,隻知道頭好痛,眼睛好痛,心好痛。
直至失去意識,哭睡過去。
*
病房内。
一行人圍着江樾有說有笑,手裡握着披薩,炸雞,明顯把病房當作了晚點地點。
江樾舀了口白粥進嘴,另隻手握着手機,見徐晚意五個小時還沒回消息,心底莫名不安。
陳逸鳴舉着雞腿到江樾嘴邊,“你真的不吃嗎?”
聞着油味想吐,江樾瞟了眼無情掀開,冷淡:“你自己吃吧。”
陳逸鳴讪讪道:“你真是無福享受。”
于安然在一旁笑:“江樾隻能喝他的白粥,怎麼可能吃這些油膩的東西。”
池佳笑着附議:“就是,陳逸鳴你不是自讨苦吃嗎。”
有說有笑間,江樾忽然掀開被子下床,碗筷連粥散落一地,在病房發出轟隆聲響。
因為腿部和腹部傷口的疼痛,江樾徑直跌倒在地。
所有人都傻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慌忙放下手中的食物試圖扶起江樾。
賀煜着急:“怎麼了?”
江樾蹙眉,用沒打石膏的右腿支撐着艱難站起身,慌忙道:“我要去找徐晚意。”
池佳:“出什麼事了?”
······
一分鐘後,江樾被扶着坐回床上,衆人安靜,各有所思。
池佳放下手機,啞聲:“關機,沒接。”
所有人都給徐晚意打了電話,都是關機的提示音。
“不行,我得去找她。”江樾蹭起身,卻因牽扯到腹部的傷口,再次跌坐回去。
池佳連忙伸手:“小心啊——”
手被掀開,江樾強忍腹部的疼痛,瘸腿往前走。
他顧不了那麼多了。當他看到那幾個字時,沒辦法正常思考,陷入巨大的恐慌中。眼下,他隻想當面找到徐晚意,問她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于安然上前攔住,“江樾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不了。”他掀開于安然。
于安然踉跄幾步差點摔倒,被人扶住。陳逸鳴蹙眉:“江樾你瘋了是不是——”
江樾瘸腿走到病房門口,渾身發顫着握住把手。他死死咬唇,疼痛牽扯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好痛,分不清是哪裡在痛。
“江樾你别急,你先冷靜下來。”賀煜上前,“你現在的身體情況還不允許你離開醫院。”
聽不進去任何話,蝕骨般的疼痛熬過去,江樾擰下把手,門往外推的瞬間,他順勢跌倒在地。
“江樾——”
“血——”
“傷口出血了——”
病房内一片混亂,值班的醫生和護士聽到動靜慌忙跑過來,試圖控制住江樾的情緒。
他掀開一隻又一隻手,情緒失控不斷嘶吼。
“放開我——”
“讓我走——”
“我要去找徐晚意——”
“讓開——”
他必須去找徐晚意,刻不容緩,他必須馬上見到徐晚意,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混亂之中,忽然有人扇了江樾一巴掌,清脆的耳光聲響徹病房。衆人屏息凝神,呆呆看向這隻手的主人。
不知何時,江樾的母親出現在病房。因為兒子出事,梁淑梅這幾天基本都在醫院守着,神色憔悴。
梁淑梅沉着臉,厲聲:“江樾——!”
所有人都不敢吱聲。
江樾徹底清醒,像提線木偶任由旁人将他扛回病床。看到醫生和護士進來重新縫合傷口後,梁淑梅眼神示意于安然,兩人一起離開了病房。
病房内,一片死寂。
江樾面無表情,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陳逸鳴在一旁勸說:“這麼晚了,徐晚意可能睡着了吧,明天再聯系一下試試。”
聽到“徐晚意”三個字,江樾有所動容,他偏過頭示意地上的手機,啞聲:“幫我把手機撿一下。”
陳逸鳴撿起來,遞過去。
江樾再次撥通徐晚意的電話,仍舊提示關機,一顆心沉入谷底。
“小意今天...有什麼異常舉動嗎?”池佳問。
江樾回憶半晌,呆滞啞聲:“不知道。”
他好像蓦然失去了今天下午的記憶,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徐晚意來看他了,有說有笑,然後呢,然後她說讓他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
還有,他睡醒之後,徐晚意好像哭過了。
“她今天好像哭過了。”
池佳心底不安,繼續給徐晚意打電話,發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于安然和梁淑梅講完事情經過,梁淑梅歎了口氣,江樾對那個女孩的上心程度比她想象的還深。
兩人重新回到病房,梁淑梅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和其他人打招呼:“時間不早了,我讓常叔送你們回去吧。”
一行人離開,病房内隻剩下江樾和梁淑梅母子二人。
江樾握着手機,瘋狂給徐晚意打電話,無一例外,全是已關機未接通。
梁淑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吧,明天過去看看。”
她知道江樾難受,失戀了嘛,小男生難受是正常的事情。
江樾啞聲:“媽...”
梁淑梅摸了摸江樾绯紅的臉頰,滿眼心疼,“睡一覺都好了,先睡覺吧。”
*
翌日一早。
徐晚意清醒了,卻無法睜開眼。她頓了頓,使勁眨眼後緩緩睜開,窗簾沒拉緊,光線忽然照進眼眶,她下意識眯眼伸手擋住。
不用照鏡子都知道,她現在眼睛一定很腫。
敲門聲響起,徐晚意看向門處。
“晚意,醒了嗎?”
“醒了。”
門倏地被拉開,徐晚意連忙低下頭,假裝收拾被子。
“你先起來洗漱吧,被子我來給你收。”陳金花進房間,扯過被子,“早飯給你放桌上了,一會兒你記得吃,箱子裝好了吧?”
徐晚意連忙起身找鞋,不敢直視奶奶的眼睛,她用頭發遮住臉,悶聲:“嗯,都裝好了,我去刷牙洗臉。”
離開房間,忽視坐在沙發的人,徑直轉入浴室,砰一聲關了上門。
起得太急,她的眼前一片黑,連忙撐在洗手台避免摔倒。等待視線變得清明後,她緩緩擡頭,差點被鏡子中的人吓一跳。
這...還是她嗎...
人憔悴不堪,臉腫了,雙眼皮腫得像是去美容院割過一樣。
擰開水龍頭,徐晚意用冷水拍臉,試圖消腫。
想到昨晚的事,她再次紅了眼眶。
“小意——”陳金花敲浴室門,“記得一會兒把換下來的睡衣裝箱子裡。”
徐晚意胡亂應聲:“好。”
*
半個小時後,徐晚意換完衣服,拖着箱子來到客廳。
入戶門大敞,徐斌正在拖箱子出去。
“真的不和我們一起走嗎?”陳金花從沙發起身,接過徐晚意手中的箱子。
“嗯,我一會兒直接去高鐵站。”徐晚意無力笑,“我坐輕軌到家的時間和你們差不多,奶奶你放心,我走不丢的。”
徐斌走過來接過陳金花手中的行李箱,徐晚意瞬間斂起笑意。
“一個人注意安全。”徐斌看了徐晚意一眼,又看向陳金花,“媽,走吧。”
徐晚意嗯了聲,跟随走出入戶門,送到電梯口,目送兩人離開。
重新回到家,眼前一片空蕩,跟來的那天一樣。
客廳,陽台,廚房,卧室,空空如也。
坐到書桌椅上,徐晚意呆呆握着手機,不敢開機。
猶豫再三,她還是沒開機。
站起身,背上書包,最後看了這個房間一眼,把鑰匙放在餐桌上,轉身離開。
麻木地走到電梯口,麻木地等待電梯到來,她好像隻剩下麻木。
“要走了嗎?”
電梯門打開,又是住在隔壁的那對夫婦。
徐晚意回過神來,彎唇招呼:“是。”
“搬去哪兒啊?”女人熱情問,走出電梯。
“回慶城。”徐晚意進電梯。
“幾點的高鐵啊?”
“十一點二十五。”
女人看了眼手表,“那還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