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和徐晚意預想的無差,她開始了沒有他的新生活。
在炎炎夏日結束長達十四天的軍訓後,她和室友建立起革命友誼。
她在四人寝,宿舍上床下床,有四張桌子堆在中間。每個室友都很好,并未遇到網絡上那種奇奇怪怪的人。
甯蘊,北城本地人,也是宿舍最高的人,一米七二。典型“别人家的室友”,第一天就給每個人送了見面禮。橘子面霜,楊樹林口紅,迪奧氣墊。當晚就被問出家底,父母開公司,在北城有四套房,非獨生子女,家裡還有個哥哥。聽到這,許茄芯開玩笑,還缺嫂子嗎。甯蘊說,要是能把她哥攻略,她當然不介意。
許茄芯,江浙滬獨生女,宿舍最可愛的人,說話軟軟糯糯,典型江南女子。一看就是富養長大的小孩,不缺錢不缺愛,性格很好。
袁圓,南城人,本人和名字反差巨大,一個短發酷酷的女生,話少,性取向暫時未知。
剩下一個就是徐晚意,她認為自己平平無奇。
沒有幸福活躍的家庭氛圍,不會每天都在宿舍給父母打電話;沒有優渥的家庭條件,不會每周末都出去消費。因此她的大學生活簡簡單單,有課的時候上課,沒課的時候在圖書館兼職,很少像舍友那樣窩在宿舍,也很少被叫出去玩。
南北方氣候差異大,北城氣候幹燥,徐晚意剛來的一周都在流鼻血,好不容易适應氣候熬過軍訓,身體又後知後覺到水土不服,生了病。對于徐晚意來說,整個九月都在黑暗中度過,除了和室友一起吃飯,她從未主動踏出過學校的大門。
平凡的日子,日複一日,生活無波無瀾,看似一切處在正軌。
直到國慶放假前幾天,寝室聊到了“初戀”話題。
*
恰逢周三下午沒課,徐晚意做完圖書館兼職後去食堂吃飯,又給甯蘊帶了一份,才慢慢悠悠回宿舍。
北傳沒有熄燈時間,學生自由關燈。宿舍靜悄,隔着床簾能聽到甯蘊躺在床上打遊戲的動靜。
“于耀你别過去那邊有人啊——”
“哎讓你别過去現在被打死活該——”
“蘊蘊,飯給你放桌上了。”徐晚意把飯放到甯蘊桌上。
“好好!愛你小意——”甯蘊掀開床簾,“等我把這局打完!”
徐晚意應了聲好,收拾衣服準備去洗澡。北方大學有一個很緻命的缺點就是少有獨衛,多為公共澡堂。徐晚意剛來時很不習慣,時間一長也無所謂了。
洗完澡,徐晚意回到宿舍,甯蘊已經下床開始吃飯。
她應該是在和家裡人開視頻,徐晚意聽到她問了一句哥哥呢。
“小意你回來了!”甯蘊偏過頭,嘴裡還嚼着飯,說話囫囵不清。
“嗯。”徐晚意合上門,“茄芯和圓圓還沒回?”
甯蘊咽下米飯,連喝了幾口水,“茄芯快了,剛發消息說到了學校門口。圓圓今天不回,在她小姨家睡,明天早上直接去上課。”
說曹操曹操到,急促的敲門聲打破宿舍平靜,徐晚意拉開門,看清眼前的畫面愣在原地。
“小意接一下!”
許茄芯抱着一束巨大的紅色玫瑰踉跄走進宿舍,徐晚意連忙伸手,兩人一起把花放到狹小空地。
甯蘊瞪大眼,轉頭和視頻中的人說了最後一句話:“媽媽生日的事情下次再說,我室友回來了,先不聊了拜拜。”
随即,她看了看地上的花,又看了看當事人許茄芯,好奇問:“又是哪位男嘉賓?”
這是開學後許茄芯第三次把花搬進宿舍,陣仗一次比一次大。
許茄芯坐在椅子上喘粗氣,猛灌了一口水,“上個星期玩劇本殺認識的。”
“慶大的那個?”甯蘊問。
“不是,公安的。”
聽到公安,徐晚意的心顫了下。
“警校生啊。”甯蘊挑眉,“行啊,下次讓他們别送花,中看不中用,每次還得你自己狼狽搬回來。”
許茄芯擺手:“别說了,我都想扔了,結果人家直接送到了樓下。”
甯蘊笑,“追你的人那麼多,有你喜歡的嗎?”
自從許茄芯在軍訓期間表演民族舞後,來問她聯系方式的人數不勝數。北傳最不缺美女,但缺許茄芯這種看着乖巧很好騙的。但也就是那張臉能騙騙人,接觸過許茄芯的都知道,她絕對不是那種單純會被人騙的小姑娘。喝酒抽煙樣樣來,沒有她喝不倒的人。
許茄芯開始脫外套,“沒有。”
甯蘊:“為啥?”
許茄芯晃了晃食指:“愛情的苦已經吃過了,吃一次就夠了。”
甯蘊八卦的心上來,“什麼意思?”
許茄芯語氣平淡:“我高三談了個男朋友,還是我初戀,然後他把我綠了。”
甯蘊黑人問号臉。
徐晚意震驚,不敢相信有人會綠許茄芯。
“哇那個時候我天天在家哭得才慘,我媽都以為我在學校被人欺負了。”許茄芯回憶,“他是我隔壁班的,我高一追的他,一開始他不想談,然後我死纏爛打。”
故事停在這裡,甯蘊迫不及待:“然後呢?”
“然後,我高三的時候他跟我提分手,說我耽誤他學習。我還不要臉去挽留,人家不願意,最後就分了。”許茄芯輕描淡寫,省略其中的悲慘情節,不想回憶當時她哭得有多慘,挽留得有多卑微,“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還在讨論一起來北城上大學,第二天就分了。”
甯蘊想知道挽留的細節,八卦:“你怎麼挽留的?”
見許茄芯愣住,甯蘊改口:“不想說也沒事。”
“沒啥不好說的,我剛剛在回憶呢。”許茄芯笑,“就是瘋狂給他發消息,打電話,放學去他班裡堵他。”
回想起細節,許茄芯不由感慨:“可能别人都把我當瘋子了。”
徐晚意沉默,心被攥緊,不敢說話。
甯蘊咧嘴:“然後他後面又談了一個?”
“嗯呐。”許茄芯苦笑,“所以愛情的苦吃一次就夠咯,男的都一個樣。”
話音一轉,許茄芯問:“你們談過麼?”
甯蘊搖頭又點頭,“我不知道算不算,高二的時候有個男生跟我表白,本來想跟他試試。在一起第一天他送我回家,被我哥看到了...”甯蘊頓了頓繼續說,“然後我哥第二天找到了學校...打那以後,我身邊一個男的都沒有...”
真得感謝他的好哥哥,把她身邊的桃花都趕走了,呵呵,說着就氣。
許茄芯笑,看向徐晚意,“小意你呢?”
徐晚意愣住,面對兩雙似乎快把她盯穿的眼睛,她機械點頭。
許茄芯試探:“你是不是開學那會兒剛分手?”
徐晚意又愣住了,再次機械點頭。
甯蘊:“我就說。”
許茄芯看甯蘊:“你也發現了?!”
甯蘊笑着點頭,“小意那情緒都寫臉上了。”
剛開學那幾天,徐晚意在宿舍沉默寡言,問什麼答什麼,從來不會主動找話題。要不是宿舍有甯蘊和許茄芯兩個話痨,估計得沉默至死。不僅如此,徐晚意的情緒看着也不太好,整個人有種破碎感,軍訓時都擔心她會暈倒。
徐晚意咬唇,啞聲:“很明顯麼?”
許茄芯和甯蘊同時點頭。何止是明顯,就快把“我很難過”四個字寫在臉上。
“怎麼回事啊?”許茄芯挪了挪凳子,靠近徐晚意,“你現在走出來了嗎?”
徐晚意的心髒咯噔一瞬,開始思考許茄芯的問題,她走出來了嗎...
“怎樣才算走出來?”她問。
許茄芯沉吟思忖,“就是,你現在還會想起這個人嗎?”
說完,許茄芯又強調了頻率,“經常”二字。
徐晚意愣了愣,點頭。
到北城後每天獨處時,都會想起這個人。上課想,下課想,吃飯想,睡覺想。她好像沒有一刻不在想這個人。想他現在身體怎麼樣了,想他是不是在複讀,想他,是不是很恨她。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所以她才讓自己忙起來,用各種瑣碎事把自己填滿,沒有時間去想。
甯蘊歎氣:“那你現在還喜歡他?”
徐晚意沉默須臾,點頭。
怎麼才能不喜歡呢。他曾經那樣熱烈地喜歡她,把世界的美好都捧在手心給予她,她沒辦法不喜歡,沒辦法忘記。
許茄芯問:“那你們為啥分手,他犯了原則性錯誤?出軌?”
徐晚意搖頭,啞聲:“沒有。”
甯蘊接話:“那他不喜歡你了?”
“也沒有。”
他很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
“是我提的...”
都是她的問題。他很好,是她沒有珍惜,問題出在她的身上。
許茄芯震驚:“那是為什麼啊?”
渾身上下又被無力感裹挾,徐晚意扯了下嘴角:“因為家庭條件差距很大吧,不夠門當戶對。”
她說的現實問題。當今社會一切講究門當戶對,家境相當,學曆相當。若是雙方差距太遠,難免會出現不可避免的問題。就像甯蘊是北城人,許茄芯是江浙滬獨生女,她們的父母不允許她們找一個家境平凡的對象。
道理都懂,但前提徐晚意是她們的室友,問題就不同。
甯蘊驚呼出聲,“這有什麼!小意你千萬不要這樣想!條件咱可以自己後天創造!你千萬不要貶低自己!”
許茄芯附和:“就是就是,咱就值得好的!小意你很好,别想那麼多。”
要是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可是,他爸爸是警察,她爸爸坐過牢。這是無解的問題。她不想被他知道自己不堪的過去。所以她選擇了逃避,逃得遠遠的,讓他再也找不到。
徐晚意釋懷笑:“沒事啊,我現在沒事了。”
許茄芯和甯蘊沉默了,她看着,不太像沒事的樣子。
沉默半晌,許茄芯歎了口氣:“下次喝酒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就是,上次你都沒去。”甯蘊附和。
兩周前為了歡慶軍訓結束,許茄芯和甯蘊組了局去工體蹦迪,徐晚意婉拒了。那天晚上隻有她在宿舍,卻有一種全世界隻剩她的感覺。一個人獨處難免會胡思亂想,自然也想到了那個人。沒有意外,她哭了,放聲痛哭。好在宿舍沒人,沒有人發現她那天的窘态。
“算了吧,我還要去圖書館兼職呢。”徐晚意再次婉拒。她沒去過那種場合,也不覺得酒精可以解決她的痛苦。如果喝酒真的可以忘記一切,可以解決一切,那人生可能就沒有煩惱了。
*
翌日,早八,視聽語言課。
由于昨晚提到了那個人,徐晚意再次失眠,熬到四五點才睡着。當她睜開眼看到手機顯示的時間時,一度以為出現了幻覺。
還有十五分鐘上課,徐晚意叫醒其他人,一行人慌慌張張下床收拾,百米沖刺跑向教室。好在上課教室位于宿舍附近,要是上非線性編輯絕對會遲到,走路都要十五分鐘。
踩上課鈴到教室,在老師進教室前一秒,一行人在教室中後排找到袁圓占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