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起魚肚白,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狹小房間,在白牆留下痕迹。有人輕推開門嘎吱一聲,床上的人蓦然驚醒。
“醒了?”霍安遠穿着便服進屋,打開置物櫃,取出警服挂在櫃外的挂鈎上。
江樾蹭起身坐在床上,大腦暈頭轉向。昨晚在拘留室守到五點半,他垂眸戳手機,上午七點三十,正好睡了倆小時。
“師兄。”他啞聲打招呼。
“謝了,昨晚。”霍安遠脫下單衣,露出結實有力的古銅色身材,換上襯衣開始系扣,“下次有需要和我說。”
“沒事。”
原本昨晚應由霍安遠值班,家裡弟弟生病住院,臨時讓休息的江樾幫了忙。
“趕緊回家睡覺吧,今天周天。”霍安遠開始換褲子。
江樾收回視線,起床整理被子:“你弟弟身體怎麼樣了?”
“換季發燒,今早燒才退。”霍安遠笑:“屁小孩甯願在醫院待着打針都不想去上學,說半天都不聽。”
江樾拿上洗漱用品,笑着附和:“小孩子都這樣。”
他哥還在的時候,他也這樣。
*
江樾洗漱完,換好便服。簡單的黑色連帽衛衣,黑褲,運動鞋,與穿警服的感覺截然不同。有絲慵懶,倦意,不再似神明不可亵渎。唯一不變的是,濃厚的少年感。
江樾離開值班休息室,路過審訊室門正好拉開,王偉德走出來,“回去了?”
“師傅。”江樾點頭看向門内,審訊椅坐着昨晚從亞灣七号門口扛回來的醉鬼,明顯是酒醒了,捂着頭不斷道歉,祈求得到原諒。
“行,去吧。”王偉德轉身進廁所。
路過辦公區,正要繞過走廊出大門,與兩雙清澈的眼睛倏地對視。胡明宇坐在電腦前,李盛曲腰站在他身側,兩人看他的眼神,明顯有事。
“師哥。”
“哥。”
江樾走過去,忽視叫他哥的李盛發亮的雙眼,“怎麼了?”
胡明宇擡頭,“我們在看昨晚的出警記錄,就錦秀苑家暴那個,這都第三次報警了。”
江樾有印象,他帶人出警過一次。後來女方選擇不起訴,不了了之。
“誰報的警?”他問。
胡明宇:“還是樓下那戶。”
“是那個養阿拉斯加的女作家嗎?”李盛問。
“不是,那個搬走了,現在住的也是一個女生。”胡明宇重複師傅的話,“剛搬過來不久,獨居。”
李盛抿嘴搖頭:“可有得受了。”
“那個女生還挺好看的...其實...”胡明宇扭捏,“要不是穿着這身衣裳,我肯定...”
“肯定啥?肯定要微信了?”李盛補話,“确實看着不像大學生,是你喜歡的姐姐。”
胡明宇瞥李盛一眼,連忙咳嗽:“怎麼說話的!”
“錯了錯了。”李盛傻笑。胡明宇入職不久,年紀大他一歲,他總忘記前後輩禮儀。
江樾一頭黑線,落話離開:“你最好别讓師傅聽到你這句話。”
*
徐晚意這一覺直接睡到了自然醒。
昨夜警察離開後樓上就沒再鬧出動靜,身體疲憊沒做夢,睡得還算安穩。每天都被鬧鐘連環奪命催起床,今天靠意識睜開眼,徐晚意心想,估計還能睡一會兒。
她一頓亂摸,摸到手機,開屏。
那一刻,她好像忘記了呼吸。确定是八點二十,不是七點二十。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麼就八點二十了!!!
手忙腳亂滾下床,跌跌撞撞進卧室。十分鐘後,徐晚意提着器材出門,電梯正好到10樓,她慌忙按下行鍵。
看到網約車軟件顯示已打到車,司機還有兩百米到達錦繡苑小區東門,徐晚意松了口氣。電梯門打開,她擡頭,那口氣又提回嗓子眼。
她每晚痛苦的來源近在眼前,男人和女人并肩站在一起。進電梯之際,徐晚意瞟到女人臉上的傷,猝不及防對視一眼。轉過身,門合上。
頭皮發麻。
她悄悄往右挪了步,與他們近乎平行,降低男人在身後的壓迫感。
十層樓,不到三十秒就可以到達一樓,但徐晚意卻覺得度秒如年,攥着器材箱的掌心開始出汗。
終于,電梯到達一樓,她垂着頭快步離開。
*
在禮貌的催促中,網約車踩點到達華寵門口,徐晚意慌忙道謝下車,小跑進大廳,已有帶小主看病的主人在此等候。
她紛紛和華寵的員工打招呼,來到平日的固定機位處,打開機箱。
高崎蹲身擺弄三腳架,看到來人打招呼:“剛給你發完消息,問你怎麼還沒到。”
徐晚意喘粗氣:“起晚了鬧鐘沒響。”
“還好你趕在制片人到之前來了。”許天成笑,“不然得扣你工資。”
徐晚意打哈哈沒回答。扣就扣吧,每天早出晚歸,連續上班沒休息,比牛馬還牛馬。對比高崎和許天成這種外部攝影師,她的工資還比不上人家的一個尾巴。
整理好拍攝設備,确定參數信息,徐晚意扛起相機,“我去跟拍吧。”
梳理完這幾天的素材,她發現很多畫面都不對位,不是切頭就是留白太多,後期根本沒法做。
······
天将黑未黑。
扛了一天相機,徐晚意身心俱疲,肩膀麻木酸痛,終于熬到下班。
收拾好器材,她坐在長椅處準備打車。
“晚晚。”
有人叫她,徐晚意輸入完地址正要開始叫車,擡起頭。
陳舒望換下了工作服,手裡提着迪奧的經典老花托特包:“我今天要路過仁和廣場,和你順路,要搭順風車不?”
“好呀!”徐晚意微笑接受。
三月底夜晚稍涼,不冷,正是南城最舒服的季節。昏黃路燈光線藏匿于茂盛的枝葉中,為道路照明發揮微薄作用。
兩人有說有笑走到停車場。
陳舒望開的mini cooper,車型小,很适合她。把器材箱放入後備廂,徐晚意拉開副駕駛座的門上車。
“你要去哪裡嗎?”她系安全帶。
“我去找我男朋友。”陳舒望笑,啟動車子。
徐晚意點頭,沒再找話。她低頭看手機,回池佳消息。
-池佳:【上班好累不想幹了】
複制原話,粘貼,發送。
“晚晚你下個月拍完嗎?”還沒開出街道,陳舒望在距前車有一段距離時停下車,偏過頭問。
“目前定的是四月底拍完,具體還得結合素材看看。”合同簽約的拍攝周期到五月底,她希望早點拍完,早點結束,早點回北城。
畢竟這裡,沒什麼好留念的。
陳舒望噢了聲,攥住方向盤,欲言又止:“那個...你覺得徐醫生怎麼樣呀?”
氣氛蓦然凝固,徐晚意愣怔張嘴,最後憋出一句:“還可以呀。”
車流緩慢前行,陳舒望輕踩油門跟随前車,“那要不...多了解下我們徐醫生?”
沉默須臾,徐晚意笑,說話委婉:“目前還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阿歐,看來徐醫生要被拒絕了。陳舒望看後視鏡,準備轉彎:“是因為上次那個人嗎?”
徐晚意哽住。她好像沒辦法否認。
沉默代表答案。
陳舒望在心底歎氣,糾結要不要把那天飯後江樾問她的話說出來。思索再三,她開口:“他帶貓來看診的那天晚上,我跟林澈一起吃飯,沒想到他也在。”
她用陳述句:“是嗎。”
徐晚意知道林澈是陳舒望的男朋友,讀初中時便老聽到同桌提起這個人,沒想到他們還是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