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萊爾沉默片刻,随即淺淺一笑,伸手捧起西奧多的臉,再次吻了上去。
他們的樣貌已不再是物質位面的形态,但那份跨越時空的愛意,卻未曾改變。
不知吻了多久,赫萊爾微微喘息,餍足地笑道:“如登極樂。”
他蓦然想起什麼,猛地擡頭。
“對了!他們還在打架!”
西奧多拂手一揮,兩人身前現出校場的畫面,大地開裂,無數生靈即将落入萬劫不複的深淵。赫萊爾焦急地說道:“這孩子叛逆期太嚴重了!我沒想到他竟然想融合七大位面,制造新的生命形式……怎麼一點都不像人類小孩?玩玩泥巴和布娃娃多好啊。”
西奧多輕笑着捋了捋赫萊爾的頭發,溫柔地說:“拯救你的子民吧,我來做見證。”
赫萊爾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光之法則在你身上,那麼我這樣……”他手忙腳亂地拉着西奧多,兩人同時在流沙庭院消失,瞬間出現在校場上。
時間與空間已經停滞,赫萊爾終是不忍踐踏自己的屍體,手一揮,兩具肉體凡胎沒入土壤,光之法則從土地裡滲出,西奧多自覺化形,将光之法則握在手裡。赫萊爾也化作倒下之前的樣子,摘取上古巨神身周的混沌法則,立于指尖。
他又召喚引力,将所有墜入深淵的生靈拉出,輕輕放回大地,再用電荷之力修複裂開的土地。最後,他提起瘟疫法師等人的後頸,像抓小雞一樣把他們逐一丢回各自的位面,随手抹去裂隙。神域之樹受到召喚,枝幹飛速收縮,體型不斷縮小,直至化作最初的那粒種子,蹦蹦跳跳地彈回精神位面。
融合了赫萊爾人格的創世神顯得活潑好動,此時的他,像極了一個給兒子換尿布的新手父親,嘴裡碎碎念個不停,手上動作卻無比笨拙。西奧多在一旁微笑觀看,近乎透明的冰藍色眼眸中肆意流淌着愛意,他走到赫萊爾身邊,從身後輕輕抱住了他。
赫萊爾打了個響指,時間與空間繼續流轉。
上古巨神震驚地看着四周,在他和在場的人類眼中,瘟疫法師等人像是憑空消失,大地驟然複原,兩具屍體直愣愣詐屍,人類還沒來得及決定是歡呼還是尖叫,就聽見上古巨神振聾發聩的怒吼:“誰——?!”
赫萊爾懶懶地斜靠在西奧多懷裡,悠悠地說:“你深藏功與名的父親。”
上古巨神怒不可遏,引力與電荷接連回歸,圍繞着赫萊爾與西奧多飛速旋轉。
西奧多輕輕擡手,溫柔的白芒從指尖射出,安甯的黑霧從赫萊爾的指尖溢出,兩股力量交纏,化作一股不可抗拒的飓風,猛然沖向上古巨神。
黑白雙色光流呼嘯而過,位面裂隙如拉鍊般合攏,裂紋蕩然無存。
幾秒鐘的沉寂後,大陸上炸開震天歡呼,劫後餘生的人類相擁而泣。
赫萊爾淡淡掃了一眼空氣,通往原始位面的裂隙緩緩展開。上古巨神坐在深淵之上,憤怒地咆哮:“我才是神!你們這對渎神者,我……”
赫萊爾揉了揉眉心,手指輕輕一勾,上古巨神立刻被噤聲,身體如布偶一般不受控制地跪倒在懸崖之巅。
赫萊爾仰頭思索片刻,眼眸中映出飛速搜索的畫面,沒過多久,他滿意地笑了笑,輕快地說道:“去。”
下一刻,一張民婦用來洗衣服的粗糙木闆突兀地出現在上古巨神膝蓋之下。
“來。”
四大法則圍着赫萊爾躍動不止,似乎不願離開。
赫萊爾略帶嗔意地說道:“好了,别轉了。”
他随手一揮,四大法則依依不舍地鑽入裂隙,徹底回歸原始位面。
“罰你閉門思過。”赫萊爾笑眯眯地看着上古巨神,輕輕一揮手,“要是無聊了……就玩球吧。”
話音落下,那顆象征着法則的光球自動脫離巨神的掌心,在他周圍緩緩旋轉,如同孩童的玩具。
“赫萊爾!西奧多!”
風暴烈酒的聲音從校場邊緣傳來,緊接着,一道閃電劃破空氣,耀眼的電光刺得衆人睜不開眼,待他們恢複視線,便見完好無損的胡子大叔站在戰場中央,目光疑惑地掃視四周。
“老天,發生了什麼?”風暴烈酒一臉茫然地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我記得我被一個沒眼睛的家夥打趴下了……”
赫萊爾嘿嘿一笑,他并未打算告訴所有人——就在時間停滞的那一刻,他出于恻隐之心,将整片戰場的時間回撥至大戰開始前,所有瀕死或已死之人盡數痊愈,物質狀态回歸原點,如今他們正跟着見證一切的人伏地跪拜。
赫萊爾擺出一副憨厚的表情,撓了撓頭,胡謅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醒來就這樣了呢。”
“赫萊爾!”
福勒斯特從人群中飛奔而出,毫無預兆地撲到赫萊爾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聲音帶着些許鼻音:“太好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們不是在和依……依什麼的打架嗎?”風暴烈酒皺眉問道,“你們赢了?”
“沒有,我們被依……依什麼的打敗了。”福勒斯特一臉懊惱,随後困惑地皺起眉頭,“我記得我們被自己的幻象殺死,然後就突然醒了,身體還複原了……等等,他們在拜什麼?”
此時,整個校場寂靜無聲,隻剩下數萬人齊聲低吟:“深藏功與名的父神,感謝您拯救了我們……”
赫萊爾聽得一陣頭疼,心想自己随口一句調侃竟然被這麼多人奉為真理,以後該不會真的有人給他建一座“深藏功與名神殿”吧?
他偷偷看向西奧多,西奧多眨了眨眼,随即,兩人心有靈犀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下一秒,他們齊聲喊道:“跑——!”
赫萊爾一把抓住福勒斯特,卡洛克大驚,連忙攥緊福勒斯特的手。西奧多則一手拎着風暴烈酒的酒囊,另一隻手死死扣着赫萊爾的手腕。
五人飛也似地跑了。
而校場上的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活神仙跑了?這還了得?
一瞬間,整個戰場炸開了鍋,數萬人齊刷刷地撒丫子狂奔,追逐着他們的“神明”,霎時間,比旱季遷徙的獸群還要壯觀。
剛剛爬起來的特蕾絲汀看着地動山搖的人潮,駭得不輕,抄起大刀向後撤退,詢問的聲音徹底淹沒在轟隆隆的腳步聲中。
——
一個月後。
大陸從災難中慢慢恢複。
數十萬具屍體被神域之樹吸收,沒有造成瘟疫,幸存的人類重建家園。
特蕾絲汀繼續訓練新兵,發誓在下一次惡魔進攻時,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卡特麗娜成為繼她之後的第二位女将軍,帶領王城的新兵操練。
艦隊統帥昆卡從海底監牢逃脫,重返椰樹港,正式接受光之守衛的遊曆與傳教。
新王終于登基。
聖騎士長陳伏法,被暴怒的人群當場踐踏緻死。
新任聖騎士長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平民,在新王的帶領下,王城遺民終于回到了家園,投入生産。
在西奧多為梅布爾的哥哥證婚後,風暴烈酒再次踏上征程,準備完善他的見聞遊記,同時收集新的酒譜。西奧多則暫管光之教廷,急切地培養接班人,以便早日抽身,陪赫萊爾浪迹天涯。而王城在新王的治理下恢複秩序,傭兵大廳重新開放,任務源源不斷,赫萊爾帶着兩名團員四處奔波,接手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任務,日子過得還算清閑。
直到某一天,任務榜單上出現了一個S級任務——修建“深藏功與名父神廟”,需要前往食人魔山谷中挖掘一塊巨大的螢石。
赫萊爾當場炸毛,怒不可遏地扯下那張任務單,狠狠撕成粉碎。可根據傭兵法規,擅自破壞任務單意味着自願接下該任務,他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被迫承接了這個“羞恥任務”。
于是,赫萊爾成了史上第一位親自為自己搜集神像原石的神。他多次想要毀約,但每次都被克米特·托雷斯的名言堵得無言以對。最終,他在上萬食人魔的眼皮底下挖走了兩塊上乘的巨大螢石,尺寸之大,以至于普通運輸車根本無法裝下。無奈之下,赫萊爾隻好撕開位面裂隙,借用引力之力,一路懸浮着将這兩塊龐然巨石帶回王城。
任務完成後,赫萊爾鐵青着臉領走了一萬點積分和一千枚鑽石币。他懶得去管傭兵大廳的歡呼和議論,直接将其中一塊螢石甩給光之教廷,甩手走人。可沒想到,那些虔誠的信徒們自行雕刻了一尊精美絕倫的神像——白翼展翅的西奧多。
當西奧多帶着第一批戰後新招收的學徒遊曆歸來,赫萊爾親自迎接他。然而,當西奧多看見那尊完美得幾乎能以假亂真的雕像時,他瞬間臉色煞白,羞憤到内傷,竟然直接噴出一口金色的血。
四周的信徒們驚喜萬分,迅速提着撮箕和吸管蜂擁而上,将那灘金色聖血收集起來,裝進小瓶子裡,挂在脖子上當作護身符,虔誠地膜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