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夢裡愛上了那個粉絲為他安排的對象,在一次次情節推進中沉溺、上頭,最終再也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他原本以為等結束任務回到現實後,一切都能恢複。
但現實中的那位搭檔是真實存在的人,一個有自己的生活軌迹、戀愛對象,且明确表态恐同的男人。童郁一開始隻是自嘲,後來逐漸變得敏感、焦躁,甚至出現了幻覺。某天深夜,他在酒店吞下一整瓶安眠藥,被保潔阿姨發現送醫,才從死亡邊緣撿回一命。
那次之後,他就一直在國外休養,再也沒有露過面。
那是系統最早的一批事故之一,如今已是168号閉口不提的“禁忌案例”。
遊稚不是沒想過,如果哪天他也徹底分不清真實和劇本怎麼辦?如果他分不清對程澍的感情,是系統喂養出來的,還是他自己的——該怎麼辦?
他看向程澍,心底有一個念頭蠢蠢欲動。
一開始,他對程澍的情感是清晰的。練習生時期,程澍就是那個“永遠在後面兜着他”的人。簽證出狀況、通告搞錯、衣服忘帶、表情走形……隻要程澍在,就沒人會責怪遊稚。那時候,他把程澍當作大哥、依靠,甚至是保護傘。他坦然地倚着他,躲在他肩膀後說話,習慣性地朝他伸手拿水、撒嬌、抱怨。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種情緒變了。
也許是在第一個劇本中,程澍以捕頭的身份拼死保護他;也許是在機械世界中,兩人面對生死線時,程澍說“我會帶你走”;又或許,隻是在某一個夜深人靜、夢醒時分,他猛然意識到:如果程澍和别人靠得太近,他會不高興。
不是“失落”,也不是“朋友之間的醋意”。
是那種“你隻能是我的”——帶着一點霸道、占有欲甚至是本能掠奪沖動的、危險的感情。
遊稚吓了一跳,那種心思藏得太深,以至于當它真正冒頭時,他幾乎不敢正視。
而現在,在輿論風暴中央,他最怕的不是名譽受損,不是公司責備,不是事業下滑。
他最怕的是——程澍,哪怕隻是動搖一秒。
他不怕全世界誤會自己,但他怕程澍跟着全世界一起。
他咬了咬牙,重新擡起頭,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堅定:“這件事我可以配合你們查到底,但我說的是真的——那張照片,不是我。”
而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程澍身上,清晰而熾熱。
程澍沒有回避,隻是眉心輕蹙,仿佛思緒尚未從更遠的地方完全收回。他眼底藏着一層難以捉摸的情緒,沒有明顯的怒意,也沒有如釋重負的放松,更多的是一種凝着的安靜。
那一瞬間,連遊稚都無法完全讀懂他的表情,隻覺得那安靜像深水下的一道暗流,不知是沉思、冷靜,還是壓抑的鋒利。
他像是剛回過神來似的,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短短四個字,卻像一把懸了許久的利刃落地。
遊稚心中松了一口氣,但那股悸動感卻沒有散去,反而在那句“我相信你”之後,愈發滾燙。
公司高層第一時間發出緊急通知,符律連夜召集團隊,全面啟動危機處理機制。後台派車記錄、出入打卡、節目組與化妝間的監控,全線調取。
遊稚毫無保留地配合,逐條梳理春晚前後的完整動線,聲音堅定而清晰:“我沒有去過爆料圖裡的那個小區,我都不知道照片上那個男的是誰。”
程澍沉默地站在他身旁,一邊幫忙整理時間線資料,一邊緊盯着網絡上的最新動态,指節因用力微微發白。他沒插嘴,卻也從未離開半步。
“我們必須澄清,但不能顯得慌亂。”符律冷靜地下結論,“先把證據壓實,再一擊反擊。”
三小時後,助理将遊稚的所有出入記錄整理完畢,車輛GPS、後台簽到、活動行程、節目錄制通告,時間線完整無缺,毫無死角。那幾天遊稚幾乎是三點一線地在排練廳、錄音棚與宿舍之間來回,完全沒有可疑空窗期。
但即便如此,這些資料仍不夠打臉,不足以讓節奏徹底反轉。
正當衆人愁眉不展時,網絡上一名路人博主發出一則帖子:“我朋友公司有個練習生,長得特别像遊稚,大家都叫他‘小遊稚’,據說模仿他的發型和穿搭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的照片,八成是他。”
這條帖文像是一枚火種,迅速點燃了網友的求真欲。粉絲開始自發對比分析,從身形、服裝細節到站姿、耳骨紋理,逐幀截圖比對。
很快,“小遊稚”背後的公司被扒出,正是與BoomSky所屬經紀公司關系緊張的對家廠牌梵派。幾年前曾試圖複制BoomSky的成功模式,結果草草收場。近年來又轉向“借熱點引流”路線,旗下藝人屢屢模仿熱門愛豆,通過擦邊博眼球博關注。
“小遊稚”過往的照片被迅速挖出。他穿着幾乎一緻的牛仔外套,發型和神态與遊稚如出一轍,連走路姿勢也刻意模仿。一些粉絲翻出他幾個月前的私拍,就已經有人吐槽“這哥學得太像了”。
輿論風向終于開始逆轉。多個粉圈賬号集結發力,制作高對比圖、時間線梳理帖,逐步還原事件全貌,推動網絡情緒從質疑走向清醒。
到了第二天中午,熱搜榜上“#小遊稚模仿翻車#”強勢登頂,盧途所謂的“周一見”毫無後續,賬号保持沉默,再無更新。
“這都是什麼爛事。”初照人皺着眉頭刷完對比貼,語氣裡滿是厭煩,“真是把人惡心夠了。”
符律将所有證據資料打包交給法務,冷靜決策:“不需要回應了。讓他們自己看,誰在打臉。”
BoomSky成員一整天沉默寡言,直到晚上,後台氣氛才稍稍緩和。程澍倚在門邊,看向角落的沙發:“你……真的沒事吧?”
遊稚坐在那裡,雙腿蜷着,手裡握着一罐沒喝完的功能飲料。他擡頭看了程澍一眼,眼神清亮但微帶疲憊,聲音沙啞卻平靜:“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這場風波持續了整整三天,才算真正平息。媒體開始陸續轉向客觀報道,官方賬号協助發聲,電視台後台畫面也作為佐證同步發布,進一步穩固澄清結果。輿情壓力終于被逐步化解,“#遊稚耳語門#”的熱度也緩緩滑落,逐漸淡出大衆視野。
淩晨兩點,符律癱在沙發上,長出一口氣,翻着手機忽然咧嘴一笑:“好了好了,别在這兒耗着了。酒店訂好了,海南,明天飛。手機關一半,隻準拍海,不準刷熱搜。”
衆人幾乎同時撲倒在沙發或地毯上,仿佛一下子卸下了所有防備。空氣中終于透出一絲輕松的氣息。
“終于……能呼吸了。”
他們在海南島度過了一段堪稱完美的假期。陽光、海浪、清晨的椰香、夜晚的露天燒烤,每一刻都像是被上天特别許諾的喘息機會。
遊稚難得放下防備,與其他團員徹底融入這個脫離鏡頭的世界裡。他和初照人比賽誰能踩得更深的沙坑,和初見月在海灘邊喝椰子水比誰吸得快,也和程澍在傍晚并肩看海,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笑着又不動聲色地撥正對方被海風吹亂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