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照人震驚地看着程澍:“不、不會吧……你……老黑?你真是老黑?”
初見月一臉茫然地看着三人,小聲問道:“什麼老黑?你們在說什麼?”
初照人甩開初見月的手,走近程澍,臉上罕見地透出怒意,冷冷問道:“你真是鋼卓力格?”
程澍點了點頭,語氣低緩卻堅定:“寶寶,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遊稚冷笑:“對,你不是故意騙我,就隻是捏造了個假身份。你借的錢?還是你真發财了?你他媽為了耍我做到這個份上,你開心了嗎?!”
初見月喃喃道:“程家的家業……怎麼可能捏造到那種程度……”
初照人踩了他一腳,小聲說:“你先别說話。”
程澍望向遊稚,低聲哀求:“寶寶,先去醫院好不好?之後随你怎麼打我罵我都可以,我确實騙了你,我會把這幾年的事全都告訴你。但請你相信,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你。”
遊稚的腦海裡一團亂麻,耳邊卻莫名回響起《武林外傳》的情節——佟掌櫃哭着質問白展堂為什麼騙她,用拳頭錘着他的胸膛。那場景竟和剛才如出一轍。
他還想到白展堂後來假扮黃豆豆重新接近佟掌櫃,以及那句帶着口音的經典台詞:“我姓王,草頭王,王是王豆豆的王,豆是王豆豆的豆,我的名字連起來就是王豆豆。”
“噗——”
遊稚忍不住笑出聲,把在場所有人吓了一跳。程澍緊張地看着他:“寶寶,你是……原諒我了?”
遊稚咬着嘴唇努力忍笑,可那魔性的台詞依舊在腦中回蕩。他擺擺手,思緒忽然清明,想起佟掌櫃最終也很快就原諒了白展堂。他歎了口氣,心想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要上演“我不聽我不聽”的戲碼?
程澍見他面色動搖,鼓起勇氣走上前,緊緊抱住他,聲音帶着哽咽:“寶寶,我不求你現在就原諒我,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初見月趕緊跳出來說:“我作證!從六年前我認識他起,他就從來沒和任何人勾搭過!”
初照人“啧”了一聲,把他拽回去:“奇奇……”
遊稚推開程澍,拍了拍初照人的肩膀:“嗯,我有分寸。”
他瞪了程澍一眼,語氣複雜:“老子上輩子真是欠了你的。剛才确實很生氣,但現在……呼——說吧,這次,别再騙我了。”
他的聲音有些顫,咽下最後兩滴淚,随即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從溫泉出來後隻穿了條泳褲,冷風一吹,明顯受了涼。
程澍趕緊拿浴袍裹住他,恨不得立刻抱着他回房換衣,奈何此刻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像條大狗一樣低眉順眼地跟在身後。
“我要換衣服了!”遊稚見他還跟着,微惱地說,“你先出去!”
程澍仿佛瞬間回到了七年前,那個在遊稚面前事事順從的鋼卓力格。他乖乖退了出去。
遊稚望着關上的門,心中卻泛起些異樣的情緒——這家夥看起來也太可憐了,反倒襯得自己像個咄咄逼人的惡棍。他歎了口氣,扶着牆站了片刻,忽然低聲罵了一句:“媽的,怎麼又心軟了……”
“你……”
遊稚剛說出一個字,程澍已經推開門探出頭來,說:“怎麼了,寶寶?”
遊稚又氣又想笑,對程澍的火氣幾乎散盡了,他說:“你也一起換吧,衣服都濕了。”
程澍乖乖照做,走進衣帽間脫衣服。
整整七年,遊稚纖瘦的身體再一次暴露在程澍的視線之下。他們心底都有千言萬語,卻隻是默默看着彼此,任由回憶悄然翻湧——那些七年相愛的片段、那些悄然無聲的思念、那些彼此身軀上烙印下的痕迹,統統複蘇在空氣中。
“你又瘦了。”程澍沙啞開口,“這些年,有好好吃飯嗎?”
遊稚不冷不熱地回:“我的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倒是壯了不少,這些年沒少吃吧。”
程澍認真地說:“以後……讓我照顧你吧。”
遊稚“砰”地一聲合上衣櫃門,說:“看你一會兒的解釋,要是說得過去呢,我就考慮一下。”
程澍皺眉問道:“你的身體真的不要緊嗎?剛才……”
遊稚翻了個白眼:“剛才隻是睡着了!我還沒說你呢,突然間大喊大叫,差點給我吓個半死!”
程澍委屈道:“等回去以後,我帶你去做個體檢,上次你說……”
遊稚語氣緩了些:“答應過你的,自然會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回客廳,初見月與初照人早已在茶幾上擺好了酒水點心,就等着聽戲。
“說吧。”遊稚一聲令下,程澍猛灌一口啤酒,緩緩講述起七年前發生的事。
那夜兩人在酒店留宿,淩晨五點半,鋼卓力格被一個陌生來電吵醒,電話那頭是他素未謀面的爺爺,說“你母親病危”。鋼卓力格倉促離開,甚至沒來得及給遊稚發消息,一路打車趕到爺爺所說的私立醫院,卻在那裡聽到了自己的全部身世。
他的父親曾是家中獨子,因抗拒商業聯姻而離家出走,帶着一筆積攢的“零花錢”遠走内蒙古。父親在那裡認識了鋼卓力格的母親,一個善良淳樸的蒙古族女孩。兩人迅速墜入愛河,父親就此留在草原,靠那筆錢包下牧場,養了幾百頭奶牛,生活熱鬧如動物園。
鋼卓力格在那片自由天地中長大,性格憨厚,卻天資聰穎。人生軌迹改變于他十五歲那年——母親重病,為求醫搬到上海。治療花費高昂,家庭日益拮據,最終父親妥協,答應治好妻子後回歸家族,然而病情反複,終耗至大四那年,母親香消玉殒。
父親因喪妻之痛一蹶不振,整日酗酒,鋼卓力格隻得接過重擔,将戶籍遷回程家,放棄醫學,轉讀金融。
他變成了“程澍”。他知道,如果不能在家族企業掌握話語權,他和遊稚注定無法走到最後,就像父母一樣。所以他痛下決心,壓抑思念,投入商學院的本科學業。每天隻睡五小時,最終拿下優秀畢業生,順利進入華爾街。
在華爾街那年,他的睡眠壓縮到兩三個小時。壓力如山,節奏如戰。他咬牙堅持,為的是早日回國接手公司,擁有真正的能力和身份,去重新擁抱那個在夢裡日夜呼喚的人。
他回到上海,在爺爺的安排下進入公司。一邊在高層中争取認同,一邊參與核心并購項目,從基層到分公司,再到總部。半年後,他主導的項目一舉奠定地位,終于讓董事會放下偏見。
直到此刻,他才敢站在遊稚面前,用最真實的身份、最堅定的姿态,重新說出:“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