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外來人。”
“最近鎮上咋就來了這麼多修士,日日不少折騰。”
“聽說是曆練,聽說是尋人,各種理由都有。”
“小姑娘倒黴呀。”
“這不那喪門星,難怪又是她。”
“人家斯文幹淨的,一看就是正經人,鐵定是她沖撞了貴人,才被教訓。”
“小丫頭不分好歹,定是她有錯在先。”
......
季明燃抱着腳縮成一團,被圍觀的人包圍在中間,走也走不得,出也出不去。
被圍觀倒也罷,隻是有幾人議論着議論着,竟開始莫名其妙地無端指責她。
看戲不幫忙是常态,這上趕着維護别人說風涼話是個什麼心态?
總不能被狗咬後又白被當猴看吧?
季明燃垂頭,心中開始默默盤算,咬牙适應痛感後,她擡起頭來,朝那議論得最為大聲的幾人叫喊起來:“嗚嗚嗚,可憐我無父無母的,腿也斷了,出門還遇到惡狗攔路。放狗的王茂還跑了,我哪裡有錢治呢?好心人賞我些治病錢吧。”
因傷口疼得厲害,她的聲音哆嗦,聽着像是嗚咽抽泣。
先前大聲指點的聲音忽然小了些。
“幾位大爺賞點錢可憐我吧。”季明燃手腳并舉,那模樣似是要沖那幾人爬去。
她左右環視周圍圍觀的大爺大娘的眼睛,苦苦哀求道:“大爺大娘,我本就沒錢,這下腿斷了,怕要病死餓死了。那幾個大爺中氣十足、正氣凜然,一看就是好人,可憐可憐我罷。”
左右不是自己掏錢,看熱鬧的人自然樂意行俠仗義,他們堵住正欲後退離開的那幾人去路,起哄道——
“人家小姑娘可憐,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就施舍施舍人家吧。”
“對呀對呀,剛剛還說人家不懂事,那就表率一個啊!”
“看你們幾個也是一身好衣料,總不會連幾個錢也沒有吧。”
“欺負幼女非大丈夫所為。”
“大爺,一看您就是有愛心的,可憐可憐我吧。”那幾人面紅耳赤正欲開口反駁,但瞧得季明燃在地面上撲騰着嘴裡嗷嗷叫着,快要爬到自己腳下,一副凄慘淩厲的模樣,再說隻怕要被賴上了。
但先前話語已說出口,他們也拉不下臉說是自己錯了,索性由正中間帶頭的人扔下一吊錢,梗着脖子嘴硬道:“大爺心善,下次可别胡亂沖撞别人了。”說完,幾人用力推開其他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季明燃人在地上撲騰着,幾個熱心腸的人實在看不下去,捏着衣裳布料陸續将灰頭灰臉的季明燃扶起。
“張大夫的鋪子就在不遠處,你快去瞧瞧。”說完便将那吊錢和拐杖往她手裡塞。
季明燃一一道謝後,兜裡揣着錢,心裡高興了些,恢複幹勁咬牙拖着腳前往醫館。
張大夫正好坐診,瞧見她一副披頭散發、血迹斑斑的模樣,吓了一跳,也顧不得她聲名狼狽,趕緊出門扶她進來。
檢查一番,張大夫眉頭緊皺。她腳踝的傷勢,比那晚半夜拍門求藥時更重了。他神情肅穆:“季丫頭,你這腳本就筋骨盡碎,現今還傷上加傷,隻怕......”張大夫重重歎氣,“難治。”
他拿出銅鏡,照向烏青臉腫的季明燃,“氣虛火旺,裡子也不好,平日須注重修養莫要透支身體。”
季明燃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思索張大夫的話語。
難治,是指她今後要跛腳的意思麼?
今日倒黴,但留得命在,橫豎她靠手藝吃飯,影響不大。
季明燃想通得快,無甚情緒波瀾。
張大夫見季明燃神色無波,歎氣道:“你聲名本就不好,如今又患腿疾,隻怕日子更難。”婚嫁之事更是不可想,他看向季明燃的眼神帶着同情,叮囑道:“我另贈些強身壯體的方子給你,好好将養将養。你按時包紮好腿骨,仔細養護好了,以後走慢些,旁人估摸也看不出不同。”
告别張大夫,季明燃一手攥着餘下銅錢,一手提着藥物,架着拐杖回家,心中好不快活。
今日雖皮肉受苦,遭人奚落,但收獲頗多。
銅錢又在王大娘處換了些許米面,家中快要見底的米缸又充盈起來。
待房中袅袅炊煙升起,粥米翻滾時,已經日落天黑。
季明燃抓了把米,走至院外喂鳥,禹天行正好回至院中,兩手空空,看來是沒有獵着食物。
季明燃并不失落,因她早有先見之明,買好了肉包子。
她心中得意,眼光從禹天行的雙手轉移至他的臉,這才發現他身上背着兩大塊木頭。
恰好此時禹天行眸光停落在她那被張大夫包紮成團的腳踝上。
兩人異口同聲——
“怎麼了?”
“這什麼?”
兩人一頓,又同步回答:
“被狗咬了。”
“做個床闆。”
禹天行将木頭放在院落中,快步走向将季明燃提起,小心将她放至桌椅上,仔細察看她的傷口。
桌面已擺放好米粥和肉包,冒着騰騰熱氣。
禹天行卻雙眉緊擰;“怎麼回事?”
季明燃着急開飯,三言兩語概括:“我走小道去醫館,怎知路上遇到惡犬,就被咬了。”
“鎮上向來沒有野狗,”禹天行眼簾下垂,掩去雙眸中蘊起的寒意,他的聲音輕柔,一字一句道:“是哪家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