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世白笑得和煦:“能,算着時間,妄臻火候掌控得正好。”
“這是什麼?”季明燃被提溜到柴火前。
她傷勢未愈走得慢,觀妄臻自是沒有那個耐心等她,便索性一手将她提起,三步并兩步将她帶到位置上。
“霄石角鹿,圹峰獨有。”沈輕洛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匕首,熟練地切下一大塊肉,迅速切割成一小塊一小塊,串起來,遞給她,“味道不錯,吃吧,慢點,别噎着。”
“預備了。”祝世白雙手奉上一葫蘆,“有水,别擔心。”
“肉烤得嫩着呢!還能噎着她!小看誰的手藝!”觀妄臻嘟嘟喃喃。
季明燃腦袋早已埋在碗中,餓狼撲食般叼起肉塊,不忘招呼:“吃呀你們。”
肉質鮮嫩,真香。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也默默吃起來。
胃袋有物着落,季明燃逐漸放緩進食速度,擡頭看着吃不知味的三人,道:“我差不多了。”
觀妄臻清嗓子:“吃飽了?那咱就開始了。”
祝世白正襟危坐。
沈輕洛輕輕颔首。
季明燃端着碗,嘴裡嚼着肉,道:“說吧。”
傷重初醒就被拉到荒山野嶺,想也知道,不會僅僅是聚首吃肉這麼簡單。
這是盤坦白局。
季明燃率先開口:“掌門知道我偷跑出來了?”
掌門送來大批紙筆時,曾親口告知,傳承記憶一日未清除,她不可離開銮峰一步。本被禁足之人,卻出現在遙遠的泉峰峰域,還一度重傷瀕臨死亡,而救她的人正是霖峰峰主東陸。偷溜的事情,她并不認為能夠隐瞞得住,不如幹脆告知,順道打探後果。
祝世白道:“東陸師姐問起時,我說我與妄臻在泉峰遇見金丹紫鱗紅蟒一路竄逃,嘴裡叼着你,你在奮力掙脫,而後頭沈輕洛一路在追,于是出手攔截,但我們三人由于受陣法束縛無法得手,後經你提議,你利用銮峰陣法,以身犯險,引雷将它炸死。”
觀妄臻豎起兩指信誓旦旦:“我佐證,都是真的。”
季明燃:“啥?”這是她本人經曆過的故事?
沈輕洛接話:“東陸師姐問我如何遇見你時,我說在燿峰攻打黑甲鋸齒熊時,突遇傳送陣現,你迷糊出來時便被遇到巨蟒襲擊,于是一路追至泉峰,便有後來發生的事。”
祝世白從容自若:“之後若東陸師姐問起,你就說,你誤打誤撞踩入設在銮峰中的傳送陣,被傳送到燿峰,然後就遇襲,一切出于被動,絕非存心故意。”
全鼎盛宗皆知,銮峰創峰祖宗愛随地設大小陣,這麼多年過去,仍無人掌握所有傳送陣點,更何況他本人所在的銮峰。
季明燃不小心踏入隐藏傳送陣,被傳送至燿峰,繼而遭遇金丹紫鱗紅蟒襲擊,攜至泉峰,其蹤迹皆非出于其所願,最後出力解決紅蟒,則屬立功。
這一說法,不止掌門,其他峰主亦無話可說。
這是祝世白躺着床榻上時,幾經醞釀敲定的說辭。
至于前頭所說季明燃引雷炸蛇,則恰可掩蓋其自爆事實。師尊曾告知,她若進階,所引發爆炸威力之大,其本人絕無可能存活,可她成功保住性命。
祝世白并不認為師尊消息有誤,但也不打算探聽背後的秘密,爆炸存活之事稍加掩蓋,可為她之後回峰與弘焱尊者商議時留有餘地。
除祝世白,其餘二人初始并不知曉季明燃被禁足一事。但見祝世白神态自若一段胡扯,沈輕洛當即心領神會跟上圓謊,觀妄臻亦打蛇随棍上補充一二。
三人互相佐證,東陸也信上幾分。東陸離開後,沈輕洛與觀妄臻打着問各自師尊的名号,才從祝世白嘴裡問出季明燃被禁足一事。
“你說說——”觀妄臻起身走到她身前,彎腰注視她:“你該怎麼答謝我們好?”
視線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季明燃托腮:“不曉得。你們說說看?”
祝世白言語平靜:“希望姥姥能夠替我們保密我們另修它術之事。”
身前的觀妄臻、身側的沈輕洛目光投向她。
另修它術。
季明燃迅速想起四人作戰時,出自兵修燿峰沈輕洛大刀闊斧地砍出赤紅烈焰,出自法修泉峰和圹峰的祝世白、觀妄臻使用高階術法後又分别掏出法器、符箓的場景,她小心求證:“難道,宗門規定各峰弟子隻能修習峰域相關的道術?”可明明姜老闆将陣、符之術用得順溜,不過她跑到小世界去了,或是個例外。
祝世白聲音嚴肅:“同修多術者雖極少,卻非完全沒有。隻是靈修界修者以極緻專注為尊,視雜學不恥,大宗弟子修習各類基本道術後,便會擇一術專研,隻有小宗小派才會允許弟子修習多門道術。”
“啊,這可難辦。”季明燃語氣幹巴,歪頭從擋住她的觀妄臻身旁探出腦袋,劉海随動作散開,烏瞳清亮,她問祝世白:“若我非要呢?”
受到喜愛與活命之間,活命最為要緊。護命門路,多一個是一個,更何況她不打算放棄修習禹天行教授她的劍術。
她問得直白,沒打算隐瞞自己同樣修習它術的真相。
“姥姥灑脫,吾等不及。”祝世白嚴肅的表情溫和幾分,“幸運的是,鼎盛宗是個例外。雖宗門做法為他人诟病,宗門内弟子亦鮮少觸類旁通之人,但宗門向來允許弟子自由修行。”
季明燃不解:“那你們為何要躲躲藏藏?”
“人行于世,桎梏難掙。”焰火将祝世白的影子拉長,直至融入光亮未能照的黑暗,他歎道:“祝家法術淵源流傳,嫡系隻能修習法術,所以我不能說。”
坐在柴火旁的沈輕洛不知何時拿着一根木棍,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跳躍的焰火,悶聲道道:“我出自法修世家,可我如今為燿峰兵修,此事不好說。”
季明燃仰頭問站在身前的觀妄臻:“那你呢?也是?”
“我不是。”觀妄臻嘿嘿一笑:“許多人認定我掌握不了複雜的符箓決咒,我偏要打他們的臉!等我學成,讓他們好看!先藏着别說。”
“哦......”季明燃不知給什麼反應好,思索半晌,豎起大拇指,誠摯道:“有志向!”
觀妄臻一掌拍落,力度控制得極好,正正停在在季明燃肩膀上方一寸,快樂道:“英雄所見略同!我們可都是看見了,你在巨蟒身上的那叫一個身手敏捷,用劍那叫一個利落幹淨,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看來和我想法一樣。”觀妄臻雙手叉腰,一副“我都看透你了”的表情。
“嗯,也算是吧。”季明燃撓頭,壓箱底的殺手锏也算“藏着”的話,那就算吧。
她又問:“你也是術法世家?”
觀妄臻一頓:“差不多吧。你怎麼關注這個?”
“怎麼你們都是法修世家出身?”季明燃吐槽。怎地,古老家族都是法修?
“傳言靈生術,術分兵、器、符、咒、陣等,故而一些氏族以術法世家自居,以此為豪。”沈輕洛冷笑:“無聊。”
觀妄臻已坐回原處,身體後仰雙掌撐地,雙眸看向星夜:“無聊透頂了。”
“所以。”祝世白平靜問她,“姥姥能否保密。”
沈輕洛雙手抱膝圍坐在柴火旁,此刻也凝望着她,神色恬靜:“可以嗎?”
季明燃:“可以啊。”她咧嘴一笑:“咱們順道做個交易吧。”
觀妄臻聞言,眸光回落。
季明燃笑嘻嘻看向沈輕洛:“你以後與我練劍,不許收費。”
随後回望觀妄臻:“你以後與我各式符箓,不許收費。”
最後視線與祝世白相對:“你以後與我打造趁手的武器,不許收費。”
三人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
“至于我嘛,我給你們合适的秘術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