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愣地揣着歲币走到街道上,街頭巷尾較往常更為熙攘熱鬧,往常對她疏離客氣的人群對她也揚起了笑臉。她學着街上的人,買了對聯和鞭炮,回到家時,看見禹天行站在廚房搗鼓飯菜。
她問禹天行,歲旦是什麼日子。他說是意味新生、希望和團圓的節日。
季明燃從未過過節日,更未體會過什麼叫阖家團圓,這是她頭一回度過如此有煙火人氣的日子。她拉着禹天行一起給小院木屋貼對聯,嘗試點鞭炮。
鞭炮聲音竟與末世槍火炮擊類似,她初始吓一跳,下意識去捂禹天行耳朵,同一時間,自己的耳朵已被禹天行緊緊捂住。她看見禹天行的黑瞳含笑,黑瞳倒映的自己,也一同在笑。
眼眸望向窗戶外湛藍蒼穹,季明燃爬起來,去往雜物室,取出掃帚,開始大掃除。
清掃完畢,她翻找出紅紙,坐在槐樹下寫對聯、剪窗花,一一貼在明啟堂門戶上。日落西下時分,她正貼好正門最中央對聯,從梯子爬下。
廚房存有三陽師兄特意留給她的米面熟食,他使用術法,保溫保質半年。季明燃取出三四碟菜肉,放在槐樹桌案上,又一一擺放好五套碗筷。
因故未能團員聚餐之人,需為其留副碗筷,以備随時歸來團聚。
這是姜老闆教她的,每年歲旦正日晌午,她會在棺材鋪與姜老闆和箫森師兄吃飯。案桌上便留有碗筷一副,如此想來,是留給呆在靈修界的三陽師兄的。
季明燃呆呆地看着被夕陽染成一片柔和橘黃的天空。
她本無節日概念,可在小世界過歲旦八載,如今竟已不習慣一人過節日。
夕陽逐漸落下,季明燃執筷正要落下夾菜,卻聽見有嘈雜聲傳來——
“是這裡嗎?”
“應是此處。說來慚愧,我也是頭次來到銮峰。”
“喲,這裡還貼上對聯紅紙,咱姥姥可會過節日。”
砰砰砰!門口被敲響,随之傳來的觀妄臻聲音:“姥姥!姥姥!你别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快出來開門!”
季明燃蹭蹭兩下跑出去開門,“你們怎麼來了。”
來的是齊齊整整的三人,沈輕洛居中,祝世白與觀妄臻分别站其左右。
沈輕洛提起手中油紙裹着的食物,“今日放假,我無處可去,想起了你,也是就到食堂打包了食物,打算找你一起吃飯,恰好在吊橋遇見他兩。”
祝世白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兩個紅紙小包,“歲旦将至,元留師兄與師尊所托,特意送來歲币,祝小師叔新年平安順遂。”
觀妄臻也抛出一紅紙小包:“老頭子說,是我把你帶過來的,你卻被關在峰中孤零零一人過日,他過意不去,要我必須過來陪你。喏,他給你的歲币,說祝你新年快些把傳承寫出來,快點出關。”
沈輕洛把懷裡的食物一股腦塞進季明燃懷中,竟也拿出兩個紅包,“我家師尊也沒忘,她和東陸師姐知曉我來找你,也讓我順道捎來,祝你身體康健、修為猛漲!”
季明燃神情呆滞。
“愣什麼呢!”觀妄臻探出五指在季明燃面前揚了揚,“快讓我們進去吃飯。雖然我們築基修為,但今日我也是努力修行了,餓啦!”
“哦,我正準備吃呢,你們進來。”季明燃回神過來,懷裡抱着油紙食物和紅包,領人進屋。
弘焱尊者不在,三人明目張膽地四處張望。
祝世白:“傳聞中的冠才苑原來如此雅緻。”
觀妄臻關注點則在案桌上:“怎這麼多碗筷,你知道我們來?不對呀,怎麼多一副?”
祝世白道:“亦曾聽聞凡世存有給未歸人留位的說法。銮峰四人加上你的?”他問沈輕洛。
沈輕洛搖頭:“我臨時起意,還沒跟她說我要來。”
“那是我的至交好友的。”季明燃已經又擺上三副碗筷,并把沈輕洛帶來的熟食裝盤,招呼各人落座,“他還未上來。”
三人恍然大悟,熟絡地圍坐一團,毫不客氣地吃喝起來。
祝世白、觀妄臻和沈輕洛三人,雖已辟谷,但修者修煉消耗過大,他們又與季明燃一樣,都是一旦修煉便不會輕易停下的人,四人又不好辟谷丹,故而他們竟在飲食上達成奇妙的一緻,養成碰面即要吃熱乎飯菜的習慣。
“宗門放休十五日,你們有何安排?”觀妄臻問,并首先自答,“我就不回去啦,遠。”
祝世白:“協助師尊與元留師兄處理宗門事務,不過近日留宗弟子甚少,事務倒比過往少些。”祝世白出自泉峰,泉峰掌管宗門大小事務,元留又是他的師兄,他自入門,便已協助分擔。
沈輕洛:“修煉。”她思忖片刻,又道:“但師尊要燿峰弟子明日休整一日。”
事實上,不止燿峰,鼎盛宗規矩,歲旦正日,弟子應順應節氣靜心休整,勿過用靈力。因此日夜忙于修行的三人,一時間無所事事,無從适應,迷茫地你看我、我看你。
“既如此。”季明燃擊掌,目光炯炯地環視三人,笑得熱切燦爛,“正好。”
眼下不就正有一樁既無需使用靈力,又利于靜心休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