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峰宇境堂内,四峰峰主齊聚,掌門元留坐于位首。
霖峰峰主東陸放下玉牌,開口道:“他走了。”
燿峰老祖祝火蹙眉:“走了?他是要徑直去往清洲?”
東陸:“他說,由明燃師叔替他率隊。明燃師叔已經歸還全部傳承,并喚醒境罡陣。”
一時間,宇境堂陷入沉寂。
靈修大比競争激烈,為保公正、互相制衡,各宗皆會派出宗門資曆最高的修者率隊,由其坐于内席觀賽,監督賽程。因此率隊修者不僅是宗門内德高望重的大能,更是靈修界内赫赫有名、修為深厚的修者。
弘焱尊者的意思,他們明白。季明燃輩分高,名義上足夠率隊,如今她不僅返還宗門傳承,還修複護宗大陣,如此功勞,已具備率隊之實。
但是——
“嗝——”歪倒在位置上的泉峰老祖柳至清長長地打出一個酒嗝:“她不過彌補她師父釀成的大禍,将功補過而已,算什麼功勞。”
一向與柳至清唱反調的燿峰老祖祝火也難以贊同:“領隊者須在宗門之間斡旋資源,以護參試弟子。她還是煉氣修為,恐難擔此任。”靈修大比率隊者若不修為深厚,談何制衡他宗,以防被下黑手。
圹峰老祖齊擎翎沉吟半響,才道:“此前參試的娃娃們,有暴脾氣的、倔脾氣的,還有思慮重的、戾氣重的,一個比一個不好管,女娃娃瞧面相是個軟脾氣的,隻怕壓不住。”
東陸平靜道:“傳承已歸,但境罡陣陣法不穩,弘焱尊者不在,老祖們須得留宗護陣。”
李三陽早就知道其餘老祖會反對,索性離宗令其他老祖也無法親自率隊。
東陸又道:“季師叔是弘焱尊者的親師妹,她在,他不會坐管不理。”
此番投票,霖峰同意,三峰反對。
元留隻道:“明日我會喚她過來,你們可親自會她,而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
天際将将染上第一縷晨光,季明燃身影已行過連接燿峰與銮峰的吊橋一半。
今日是出峰的第一日,她早早起來趕去泉峰上課,淨術課程申時開課,但銮峰位于鼎盛宗東北一角,與地處中央的泉峰相距不短,無論是使用宗門傳送陣還是禦劍飛行,都需要耗費靈力,季明燃索性早起靠腿過去,一來節省識海煉化存儲的靈力,二來權當鍛煉身體。
晃悠的吊橋上,季明燃如履平地,行走速度極快,轉眼已至吊橋另一端,将抵達燿峰山地。
就在此時,一陣歡呼喧鬧劃破晨曦平靜——
“來啦!來啦!她來啦!”
季明燃擡眼平視前方,吊橋出口處憑空冒出三人,三人頭頂上嘭嘭嘭地炸出煙花,煙花空中赫然出現青紅缭煙環繞形成的幾個大字,被齊聲誦讀出來——
“恭賀季姥姥順利出峰,正式登場!”
緊接着是一陣噼裡啪啦的鼓掌聲。
季明燃呆滞地看着大字底下擠在一起的三張笑臉,不由地停下腳步:“你們不是出發去元洲天淨郡了嗎?”
迎接她的,正是沈輕洛、觀妄臻、祝世白三人。
“猜到你為節省靈力,定會天未亮就出發趕路去泉峰。”沈輕洛笑意盈盈,揚起雙臂迎她:“我們也是這個時間出發,過來碰碰運氣,果然抓住你。”平日裡,季明燃凡偷溜出峰,如需前往其他峰域,均是三人捎她過去,無需她耗費多餘靈力。
季明燃嘴角揚起,幾步奔進沈輕洛懷裡:“你們可真聰明啊!”
觀妄臻迅速靠近,彎腰與季明燃平齊,焦急問道:“姥姥,昨晚發你訊息怎麼不回?”
“我們三人恰好均與師尊一塊,都聽說昨夜境罡陣重啟之事,想來定與你有關。”祝世白也在另一旁彎腰湊近,端詳季明燃神色:“姥姥你雙眼底下青黑倒時與往日一樣,但面色虛浮、腳步輕飄,沒事吧?”
沈輕洛放開季明燃,掰起她的下巴,撐開她的眼皮,細細端看季明燃眼瞳。嗯,眼瞳清亮、眼白倒難得沒有紅血絲,但沈輕洛還是叮囑道:“别逞強啊。”
境罡陣出現後,本就守在各自師尊身旁的三人更不離開一步,旁敲側聽地打探消息、互相通信,确定弘焱尊者在銮峰内,且未聽聞有弟子受傷,知道季明燃定無大礙,但境罡陣畢竟是上古陣法,且他們傳信給季明燃,皆無收到回複,心下難免憂慮。
季明燃環視團團圍起自己的三人,才後知後覺地拿起玉牌,發現未讀的上百條未讀傳信——
沈輕洛:“你啟動護宗陣了?”
觀妄臻:“老頭同我說大喜大喜,啥意思?”
祝世白:“泉峰夜空劃過陣法流星,是你嗎?”
而後就是三人各種詢問有沒有事的傳信,其中觀妄臻的“在不在”“快回我”傳信占據一半。
季明燃放下玉牌,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道:“啊,昨夜啟陣過度耗用靈識,回去吸納靈氣後倒頭就睡了,沒看消息。”她難得早睡,故而雖黑眼圈依舊在,但精神爽朗、雙目清亮。
“那就好。”三人松口氣,腰間玉牌同時一震。
互相對視一眼,祝世白朝季明燃道:“那邊催我們了。”他們三人卡着出發的最後時間,玉牌震動,說明斬獸隊伍已集合完畢,不能得再延誤片刻。
三人各自後退一步。
“好啦。”
“我們出發啦。”
“找機會看我們比試的英姿,用留影石記下來!”
說完,三人已傳陣離去。
“哎!”他們離開跟出現時一樣突然,季明燃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自己要率隊的事情。
不過反正到時見面也就知道了。季明燃轉念一想,索性也不再用玉牌傳言,朝三人離開的方向擺擺手,轉向朝泉峰前行。
轉眼晌午,季明燃停下腳步,從錦囊袋中取出面餅與葫蘆,尋了棵大樹,躲在樹蔭下歇息吃飯。
“聽說祝師祖、觀師祖、沈師祖已經出發了,他們先去元洲斬獸,而後前往清洲參與靈修大比。”
“對對對,我今日特地在宗門之境候着,雖然三人都是出發前瞬倉促出現,但也幸運窺見他們的面容,果真英姿飒爽、仙姿玉貌,單單站在那就是一道亮麗風景。哎喲,這外貌就足夠為咱們宗門争臉。”
季明燃口中咬着一張大餅,注視着從遠處走來的,讨論得熱火朝天的一群弟子。
真難得,鼎盛宗地域寬廣,若非相約出行或前往習堂,弟子們鮮少相遇,更妄論聚集。季明燃覺得新奇,一直盯着瞧。
一天藍色衣袍弟子兩眼發光、興高采烈地說:“他們實力也是超強,從前靈修大比就沒幾個築基巅峰弟子參加,咱們宗門這次一派就派出三,剩下的金氏二人合力也能夠着巅峰,咱們鼎盛這次翻身有望啊!”
另一白胖天青色衣袍弟子沉穩搖頭道:“倒不用高興太早,我聽說,各宗都算出此次靈修大比會出現靈寶,各宗門可是鉚足勁地搜尋天資高、根骨佳的弟子,搶越天門而來的修士可是争破頭,道宗十修派出的參試弟子,個個都是築基巅峰。”
“啊?”天藍色衣袍弟子目瞪口呆,“個個築基巅峰?”
“不止如此,你想想,道宗十修還有祝家、沈家,咱們參試的兩位祖宗就是出自這兩家,對上自家人,他們哪好出手。”胖圓弟子搖頭。
另一天青色高瘦弟子當下辯駁道:“咱們圹峰觀妄臻師祖對宗門最為熱忱,他自小被族人送到齊老祖門下寄養長大,宗族又受鼎盛宗庇護千年,絕不會手軟。”
白胖弟子瞅天藍色衣袍的弟子一眼,道:“你們祝世白師叔祖,他可是祝家繼承人,祝家寄予厚望的天驕,雖不知怎地來了咱們宗門,但是祝家可緊張他,差三岔五地就書信元留掌門,要他仔細照看,我看他最後也是要回去繼承世家的。”
另一弟子黑袍精瘦弟子小心翼翼道:“我聽說,咱們沈輕洛師祖,好像跟祝家不對付,她從小世界過來後,從未去過宗家一次,就連那身衣服,也一直是那兩套紅衣衫,未曾換過。另外,自與金丹紫鱗紅蟒大戰後,她失去坐騎便再未見有新的。雖她說是母親遺贈,尋新的靈獸替代亦無意義,但也真不見祝家送新的來,關系看來的确一般。”
天藍色弟子漲紅了臉,大聲道:“既然三人都是世家宗族出身,可别就含沙射影說我峰祝師祖,沒真正遇上世家,手軟的人會是誰還不知道呢。”
幾人議論激烈,越走越快,已經經過季明燃,向泉峰習堂走去。季明燃想繼續聽,捧着大餅默默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