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六嫂嫂安?”
封月婵盈盈一拜,聲音清甜,眉眼間帶着幾分少女特有的嬌俏。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繡纏枝海棠的襦裙,襯得肌膚瑩白如玉,發間一支金絲蝴蝶步搖随着她的動作輕輕顫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孟悠然擡眸,唇角微揚,眼底卻閃過一絲玩味。
——喲,老熟人。
這位越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封月婵封大小姐,上輩子第一個對她發難的“好妯娌”,後來卻陰差陽錯成了閨中密友。記得這丫頭心心念念要嫁的是晉王,卻被太後指給了七皇子......
上輩子初見時,封月婵可沒給她好臉色,句句帶刺,處處刁難,兩人唇槍舌劍鬥了好幾個回合,最後竟鬥出了幾分惺惺相惜。後來她在晉王府舉步維艱時,反倒是這個曾經針鋒相對的丫頭暗中幫了她不少忙。
隻是……這一世似乎有些不同了。
封月婵不僅沒找她麻煩,反倒笑吟吟地湊過來,一副親熱模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孟悠然不動聲色地放下茶盞,故作陌生地擡眸,語氣溫和卻疏離:“這位妹妹是……?”
不等封月婵開口,一旁的齊王妃便笑着插話:“月婵,今兒怎麼沒和章家小姐一塊兒?平日裡你倆可是形影不離的。”她說着,又轉向孟悠然,語氣裡帶着幾分刻意的熱絡:“六弟妹,這是越國公府的封大小姐,已經和咱們七弟定了親的,明年九月完婚。你平日不愛出門,怕是沒見過。”
席間衆人看似各自閑談,實則目光若有若無地往這邊瞟。先前那幾個想給孟悠然難堪的貴婦都被她不軟不硬的頂了回去,此刻都捏着帕子、捧着手爐,一副看戲的姿态。
封月婵卻渾不在意這些目光,反而親昵地在孟悠然身旁坐下,笑吟吟道:“早就聽聞六嫂嫂風姿出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風姿出衆’?她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傳言,不應該是都在傳她不得晉王寵愛嗎?
——這丫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封月婵在一衆王妃中頗受歡迎,言笑晏晏間便與幾位王妃熟絡起來,時不時還轉頭與孟悠然搭話,倒是不曾冷落她。
孟悠然神色淡淡,心知這丫頭雖愛鬧些小性子,偶爾給她添些無傷大雅的麻煩,但本性不壞,行事自有分寸。
正說話間,一道輕柔的聲音插了進來——
“月婵,我尋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兒呢。”
章若雲款款走近,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她與封月婵雖被外人稱作閨中密友,可在場明眼人都瞧得出,分明是章若雲處處逢迎讨好。孟悠然冷眼瞧着,心裡清楚得很——如今封月婵真心待她如姐妹,可日後,正是這位“知心好友”會狠狠背刺封月婵一刀。
說來諷刺,她與封月婵真正交心,反倒是在章若雲背叛之後。
“給各位王妃娘娘請安。”章若雲福身行禮,姿态恭謹。待直起身後,她故作親昵地挽住封月婵的手臂,忽然驚訝道:“這位便是晉王妃吧?”她眼波流轉,故作天真地問:“娘娘,我方才轉了好幾圈,都沒見着曉玉妹妹,她今日可是沒來?”
孟悠然垂眸斂目,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翳,将眸中寒意盡數掩去。她素手執盞,青瓷杯蓋輕刮茶面,發出細微的脆響。袅袅茶霧升騰而起,在她面前織就一道朦胧屏障,将那張明豔面容襯得愈發疏離冷淡。
如雙适時上前,笑吟吟地擋在中間:“不知這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您說的曉玉又是哪位?我們王妃素來深居簡出,怕是聽不懂姑娘這話呢。”
章若雲輕掩朱唇,故作訝然道:“咦?常聽曉玉妹妹提起,她的大姐姐最是知書達理,待她極好。怎麼王妃娘娘身邊的丫鬟,竟連自家五小姐的閨名都不知曉?”她眼波流轉,意味深長地拖長了尾音,“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代王妃趙氏方才在孟悠然那兒碰了釘子,此刻見有人尋釁,立刻來了精神,手中茶盞重重一放,濺出幾滴琥珀色的茶湯。
“姑娘這話好生奇怪。”如雙不卑不亢,連眼角餘光都沒給代王妃,隻盯着章若雲道:奴婢自然知道侯府五小姐的閨名。隻是姑娘方才既不自報家門,又不說清是哪家的'曉玉',奴婢如何能懂?”她微微一笑,“莫非這天底下叫‘曉玉'的姑娘,都該是我們王妃的妹妹不成?姑娘自己沒把話說清楚,怎麼能在這裡質疑我家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