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混混從地上爬起來,血絲從嘴角流出,他口齒不清:“南潤星,我操你媽,你等着!”
“行啊,我等着。”說話的人語氣散漫,揚起嘴角,“你不來是我孫子。”
“我呸!”黃毛越跑越遠,直到最後身形彙聚成一個黑點,還在罵罵咧咧,地上揚起的灰塵在空中漫天飛舞。
南潤星懶得跟這種人講道理,講不清。
黃毛很早辍學,剛出社會就認地頭蛇做老大,沾染了一身,莫名其妙的俠義氣息,對地頭蛇特忠誠。
但腦子不太好,混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他老大是做什麼的。
要不是南潤星前兩天看到地頭蛇勒索小學生零花錢,他差點就信了黃毛是個被老大洗腦的純良了。
純粹壞種。
南潤星拎起包,低頭看着身上染的土灰,洗得發白的校服染上幾道黑印子,很顯眼。
不亞于在剛拖的地上吐痰,用在雪地裡踩一腳比喻也不為過。
慶幸,南潤星長的好看,五官端正,本該清冷的面容,因為眼尾上挑,沾染了幾分豔麗。
但是過長的劉海又給人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覺,如果不仔細看隐匿在劉海下的眼神,說不準别人還以為南潤星好欺負。
總的來說,如果沒有人招惹南潤星,他給人的印象總是木讷的,溫吞的。
南潤星皺眉,低頭仔細檢查校服。果不其然,幾個黑印赫然出現在校服背面。早知道打一架衣服髒成這樣,他剛就應該多揍黃毛幾拳。
“南潤星?”
“……嗯?”
南潤星轉頭,逆光隻看到一個高瘦的身影。南潤星想揉眼睛,想起剛用手拍過土,擡一半,又放下了。
人影從光源處走進,模樣也越來越清晰。
“班長。”南潤星挑眉,用另一隻幹淨的手撩起劉海,面上帶着笑意,他環顧四周,“平時不見你走這條路?”
“……”
“哎呀,不會是跟蹤我吧?我可遵紀守法,什麼都沒幹。”
“……”
江硯初揉了揉眉心,他沒想到能在這碰見南潤星,更沒想到恰好目睹對方暴揍社會人士,沒有半點學生樣子。
這裡是一條後街,平時不會有多少人來,南潤星打得盡興。
某種程度來說,他還算聰明,知道避着人群。
“沒把人打死很驕傲嗎?”
“哼。”
南潤星撇嘴,這人今天這麼沒意思。
換做平日,肯定會一臉正氣走到他面前,面不改色扶上常年焊在鼻梁的銀眶眼鏡,宣布審判詞:“打架的扭頭送到辦公室。”
啊,對,今天不在學校裡,江硯初管不着。
想到這南潤星理直氣壯,臉不紅心不跳。
“怎麼突然走了?你來這不會就是為了嘲諷我吧。”
“路過。”
江硯初走得很快,隻是一小會兒,就在路口消失不見。
怪人,以前怎麼不知道他放學也走這條路。
南潤星拉上拉鍊,擡腳就走,忽然表情僵住,動作驟然一頓。
尖銳的疼痛從腳踝細細密密鑽出,像千萬隻針一齊紮入。
挽起褲腳一看,果然腫了,腳腕有小小鼓包。
怕是剛在和黃毛打架太過興奮,腎上腺素掩蓋了腳踝的腫痛。
現在隻是稍微動作一下,就會傷上加傷,很疼。
剛還笑得出來,現在怕是要哭了。
真哭。
男生一抹眉頭緊皺,一抹豔紅色瞬間爬上眼尾。
南潤星生的白,臉上染上任何顔色都格外清楚,像打了個高亮标記。
南潤星隻覺得眼眶中熱熱的,暖暖的,好像有什麼要湧出來。
“唔……”輕呼從男生喉中溢出,伴随的還有斷了線的淚珠。
一顆顆砸在地面上。
“我操。”南潤星暗罵,用手背狠狠抹過眼睛,哭泣被粗暴地打斷。
放下褲腿,把書包颠了颠,還好,不算重。
這才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路程不長,但時不時還能被逼出幾聲哽咽。
說來慚愧,南潤星有淚失禁。
但凡有點刺激,他的眼睛就會發酸,淚水充盈。聽起來很唯美,美人落淚,肯定有很多人垂憐吧?
是。但是他不想。
比起做被别人保護的鹌鹑,他更願意用自己的拳頭在周身劃出一片屏障,他更想自己保護自己。
所以,他不能被别人發現他的淚失禁。
如果發現了……他還沒想好。
反正絕對不能被發現!
——
南潤星姑媽的小區是一個老破小,不知道多少年前拆遷後的安置房,傳過一代到了姑媽她手裡。
一大家子,姑媽,姑父,姑媽兒子,和他,都擠在八十平的小屋子裡。
客廳,廚房,廁所,兩間卧室,一大一小,小的給他。姑媽和兒子住在大卧室,姑父住在單位宿舍。
一進門,撲鼻而來的油煙味。
進門左拐就是廚房,鍋鏟瓢盆霹靂哐當,伴随重金屬搖滾,姑媽炒菜炒得熱火朝天。
“喲,還知道回來。”
“嗯……”
姑媽剛好炒完菜,裝盤後,走到客廳,雙眼上下掃視南潤星,嘴裡發出啧啧的聲響。
南潤星被盯得直發毛,指尖不自覺蜷縮。
“背上怎麼這麼多黑印子!你又出去打架了是不是?一天天搞成這幅樣子,鄰裡會怎麼想我和你姑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虐待你!”
姑媽把南潤星翻來覆去,不出一分鐘像陀螺一樣在原地轉好幾個圈。
“沒,沒有。”南潤星有心辯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确實是打架打出來的。
“趕緊把衣服脫了,現在洗了還能幹!”
姑媽是南潤星他爸的姐姐,在他爸媽死後,力排衆議拿到南潤星的撫養權,那年南潤星八歲。
姑媽這些年把他拉扯大真的很不容易。
校服外套被姑媽拿走,裡衣隻穿了單薄的保暖衣。
老小區暖氣不是很足,在深秋依舊又幹又冷,寒氣都要滲到骨頭縫裡,又紮又疼。
北方的冬天是淩冽的。
南潤星搓搓手臂,一頭縮進被子裡,厚厚的棉被瞬間包裹住全身,又暖又軟。低頭仔細嗅嗅,還能聞到陽光的氣味,姑媽今天應該把棉被拿去曬了。
自從淚失禁開始影響到生活時,他就有在網上寫日記的習慣。
像是在丢漂流瓶,神秘,大膽,緊張。
雖然斷斷續續,但他在訴說自己的煩惱。
[今天打完架,沒想到把腳傷了,好疼。明明以為不會再被疼哭,還是破例了。]
[cc:又菜又愛玩。]
[南瓜:虧你罵了我這麼久,我都說了我有淚失禁]
[cc:不信]
[:?]
[南瓜:哥們你玩兒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