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着Miranda的莫名離任,公司内的數個重要崗位也接連換人,羅徹斯特酒業内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兵荒馬亂。新的拍攝計劃雖然屢被提及,但預算與日程卻都從未得到落實。衆人翹首期盼了整個冬天,等來的卻是起泡酒的春季限定禮盒,附贈一張早被粉絲盤出包漿的舊海報。
杭帆扶住額頭:“……唉,我當時就預感到要被罵了。”
“豈止是被罵!我們簡直是被罵到死耶!”蘇瑪抓狂地在空氣裡一通亂撓,“杭老師你是不知道!就前兩周,我們在微博和小紅書的後台,天天都收到幾萬條辱罵!幾萬條诶,我的天啦!不是說什麼‘催逼銷量趕緊死媽’,就是說‘克扣代言人待遇的天選賤貨’。每天坐在工位上,我都要深呼吸二十下才敢登進賬号,真是好可怕!”
縱然嘴欠如嶽一宛,在這些動辄就帶着生殖器名詞問候全家的髒話攻擊面前,也隻得表示自愧弗如:“工作環境這麼惡劣的嗎杭總監?他們罵你,你們就不能也罵回去?”
“這可是公司的賬号,”杭帆歎氣,“被罵也得受着。”
蘇瑪嘤嘤點頭:“但凡敢回一句嘴,分分鐘就被粉絲截圖罵上熱搜!搞不好,公司還會反過來要我賠錢呢……”
若是追根究底,來不及為春季禮盒拍攝新物料這件事,乃是源于羅徹斯特酒業内部的項目管理混亂所緻。
但Harris為人剛愎自用,哪裡會覺得這是自己的小幫派做事不力之故?千錯萬錯,一定肯定都是别人的錯。
“他竟然還給我們開反省大會!整整三小時,總結起來就一句話:糊弄不了粉絲,當然是怪你們這些做媒體的人無能!”蘇瑪看上去就像是随時都要斷氣:“然後他就突發奇想地決定,要用這次糖酒會來實現‘品牌與粉絲的和解’……”
和解個屁啦!蘇瑪的臉上分明就寫着這五個大字。
“好的,我明白了。”杭帆說,“Harris跟你講,要把展台搭建的部分也拍進去,是想要把羅徹斯特出展糖酒會的過程,做成那種像紀錄片一樣的視頻,對吧?”
“對對對!沒錯沒錯!”實習生小姑娘拼命點頭,“他說要拍成紀錄片的形式,‘就好像代言人與我們同在’,還讓我多把鏡頭放在代言人的海報上,因為粉絲肯定愛看這個——傻逼領導!他懂個屁的追星咧!大家是想要看新海報新物料呀,誰想看你的破展闆啦?但Harris覺得自己的主意可棒可天才可有人文關懷了,我的天哪我真是要暈倒啦!”
“而且我根本就沒有拍到展台搭建的視頻素材……”
蘇瑪單手捧胸,一副西施咳血的柔弱樣子:“這次都不用等到視頻發出去再被粉絲罵了。我感覺自己隻要一回到上海,就會被Harris給罵個狗血噴頭……”
單手摸出手機,杭帆給市場部的同事們發起了消息。
“别管Harris,這主意爛斃了。”他冷靜地給蘇瑪下指令,讓她趕緊去籌措各種道具:“什麼年份了,誰還吃他那套老掉牙的玩意兒?聽我的,換個思路,換套方案,現在還來得及,我們還能最後再搶救一下。”
一邊說,他一邊卸下了自己的背包。
“喂?您好,我是新媒體運營那邊的杭帆。是的,我也在大會展,已經到咱們的展位這邊了。對,蘇瑪已經跟你們說過了是嗎?是是,确實,大家都有難處,臨時突發這麼些事兒,處理起來就有點……我方便問一下嗎,你們這次帶了多少瓶起泡酒過來?能不能借我們幾瓶用一用?對的,我們拍點素材。”
嶽一宛饒有興緻地站在一邊,看着杭帆快速地搜集訊息并給出指示。
——在斯芸酒莊裡,他從未見過真“杭總監”真正馬力全開的樣子:畢竟全酒莊上下就杭帆這一個媒體運營崗,而巧婦也實是難為無米之炊。能把同一段廢話說出六種不同表達方式,再給光秃秃的葡萄園找出十種新奇拍照角度,小杭總監已經算是很厲害了。
但現在,杭帆熟練地調度着手頭上的有限資源,老練得如同遊龍回到熟悉的海域中。
不過十多分鐘的時間裡,他已經從無到有地做好了完整的計劃,并向同事們請求到了必要的幫助,還清楚地向自己的實習生布置下了任務——思路之清晰,決判之果斷,就好像他面前正擺着一張已标注出了全部事項的藍圖。
“來,嶽大師,把你這個人也暫時借我用一用。”挂掉電話,杭帆向釀酒師伸出手:“放心,我知道這些起泡酒不是你釀的,決不會用你的臉去為它們承擔銷售責任。”
“保證不會拍到你本人。”
杭總監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