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并不算特别,但至少到目前為止,北辰星環是這“齊物”中唯一的一位平民。
大概她的相關消息已經通傳下去了,北辰星環去餐食艙路上遇到的官兵們也會對她颔首示意了。
對科學技術、對科研工作者們的尊重是根深蒂固的,每個聯邦人都不例外。況且這是以科學技術為翼的開拓未知的拓荒軍,他們擁有數量最多的科學官,他們更擁有一位兼任中央科學院研究員的副軍長。
或許這些拓荒軍官兵們并不了解“植物考古學”是什麼,但她是中央科學院的一員、甚至是管理一個研究室的主任,就足夠他們尊敬了。
星艦結構複雜,第一次登上這般級别軍用星艦的人恐怕很難分清東南西北。北辰星環卻步履如風,很輕松地就找到了餐食艙所在。
此時“齊物”已經開始全速曲速跳躍,第一次感受軍用曲率引擎的狂暴無情的人恐怕很難吃得下東西。北辰星環卻一碗白粥就着數種小菜吃得津津有味,毫無影響。
填飽肚子,随遇而安的北辰星環又回到了屬于她的休息艙。
她自不能在這到處都是軍事機密的星艦中亂晃,沒有召令她也不可能進入艦橋重地乃至勘探部的工作艙實驗艙。
北辰星環其實很挂念她與邵歡的課題實驗,可光腦通訊信号目前是管控的,她接收不到信息也不能發出信息。她隻能幹着急,她隻能盡量相信邵樂。
望了眼舷窗外的星芒被無限拉長而成彩虹橋的光怪陸離景象,北辰星環見怪不怪地悠悠掏出了一本精裝紙質書,靠在舷窗邊靜靜地讀了起來。
穿越光年的星芒在一行行墨字間跳躍,恰是最好的浪漫點綴。
沉浸其中就難以自拔。
不知不覺就吃完了兩頓标準餐食、看完了半本書,期間沒有人來找過北辰星環,更沒有人來關心過她。
北辰星環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貫徹第一次随軍行動的新人模樣,少吃幾頓飯或者表現得痛苦些。
可她真的餓了,腦力勞動很耗費能量的啊。她隻能盡量避開餐食艙人多的時間段,盡量縮減自己的存在感。
北辰星環瞥了眼舷窗外仍因曲率加速而光怪陸離的景緻。星艦引擎似乎有過加速減速的調整,期間也有過漂行,北辰星環不怎麼懂這些,但确實體驗感不算太好就是了。
總悶在這狹小的艙室還是有些壓抑,北辰星環起身抖了抖手腳,做了一個決定——
晚餐打包,她要去一個好地方用餐。
北辰星環悄咪咪在餐食艙打包了一個卷餅,通過迷宮一般的各條通道,終于來到了這個令她眼前一亮的地方。
還好拓荒軍的星艦艙室結構布置都大同小異。
這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開闊農場,連接成片的各種菜蔬糧食植株在人工風之下微微搖曳。
這律動恍若一首由風聲奏響的遠古埙曲,帶着野性的沖動,和亘古的追索。
而額外挑高的穹頂則模拟着夕陽西下的軌迹,落日的餘晖将滿片穹頂連帶着田野渲染出層層疊疊的油彩。
是莫奈的《黃昏時的聖喬治馬焦雷》,是艾瓦佐夫斯基的《九級浪》,更是比爾施塔特的《落基山脈落日》。
星際時代的人類仍然最愛腳踏實地的星球和無垠無盡的宇宙。
不矛盾,很和諧。
就像能開往任何盡頭的星艦上也可以有紮根于故鄉土壤的翠綠欲滴作物。
北辰星環坐在田埂邊靜靜用膳,田園牧歌的景象有些過于浪漫和不真切。
這片田園由全自動化農業器械養護,田野中也有農業小機器人忙碌穿梭。吃完了卷餅,北辰星環就關注起了辛勤勞作的小機器人們。
看着結着飽滿顆粒的麥穗,北辰星環真的很想問一問,它們是怎麼在太空環境且極難調控局部微環境的情況下,還能把這麼大一片植物都養得那麼好的。
說幹就幹。
北辰星環攔住了一個從她面前經過的小機器人。
“你好,我想問問你們日常養護這些植株有什麼……嗯……特别的技巧嗎?”
小機器人轉動着圓滾滾的半球形頭部,弧形面屏上月牙形的眼睛撲閃撲閃。
“您好,請問您指的是哪方面的技巧呢?這個田園中的植株都是由中央科學院的研究員們培育出來的優勢優質品種,我們日常維護除了一般的澆水、施肥、去頂、抑蟲、防病、除草、授粉、修枝等等,就沒有什麼其他的啦。”
“所有環節都是有機操作哦,所有過程中都沒有産生不可降解的廢物,污水和廢棄的有機物也都會循環利用哦。”
“烹饪星艦餐食所需的近半食材都是直接由這裡供應的哦。”
小機器人的答話真的十分詳盡,聽起來似乎養護上真沒什麼特别的?
那隻能是環境的緣故了。
北辰星環便追問了一句:“那模拟環境的參數是怎麼設置的,我能知道嗎?”
小機器人的聲音帶着雀躍:“當然可以,您知道‘模拟環境參數’,一定是位很專業的專家。”
小機器人上前幾步向北辰星環腕間光腦處伸長機械臂,然後繼續說道:“此處環境按照作物成長周期設定了多組數據方案,不同性質作物局部也有所差異,這都是由中央科學院試驗農業研究部研究員們提供并由拓荒軍科學官們微調形成的。”
北辰星環接收到小機器人傳來的數據,邊仔細查閱邊點着頭。
“術業有專攻。經濟作物方面,他們确實是專業的,我也學習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