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星環為了接到标本,都跪在地上了。她正在繁忙地進行後續保存操作,并未回話。
姚定坤便走到她身邊呈護衛姿勢,不出聲打擾她。
“成功,成功!成功了!”北辰星環擡頭,那紅潤臉龐上剔透的雙眸滿是光芒。
雀躍的氣氛卻被愈加強烈的震動打破。
姚定坤眼波一掃,看着那節節崩塌擴大的天坑和從喬木狀态瞬間切換到藤蔓狀态的密密麻麻異植,皺了眉,“那我們趕快撤退!”
他伸手給北辰星環借力将她快速扶起,說了聲“抱歉”就将手放在她的腰際。
下一秒,兩人就出現在了機甲駕駛艙内。
即便操縱着機甲,要突破這些從喬木忽然變成張牙舞爪的龐大藤蔓組成的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仍不是易事。
這整一片森林都蘇醒了,離開了附着的天坑,化身成為巨大的存在。如同那種有着觸須的巨大深淵海獸,從水面躍起,用無盡的觸須試圖吞噬他們。
那些粗大的藤蔓同時兼具喬木樹幹的縱裂,兩種狀态的比例不斷變化。受擊時化作堅硬樹皮,擊打時變成堅韌藤蔓。
快速脫掉隔熱服的姚定坤正在聚精會神地操縱機甲,即便不想打擾他,但北辰星環還是問了句:“影像采集打開了吧?”
這樣兩種形态随意切換的異植可從未見過啊!
姚定坤“嗯”了一聲,過了會兒又補了句:“你可以把隔熱服脫了,在艙壁的翻闆椅上坐下,系好安全帶,小心點,接下來會有些颠簸。”
北辰星環照做了,如姚定坤所說接下來确實很是颠簸。
姚定坤精準操縱着這般機械人造物在那幾乎布滿整個空間的交疊藤蔓中穿梭,他借着機甲噴氣裝置的風,也借着藤蔓回顧不及的勢,僅用幾顆爆炸彈,就闖出生天。
北辰星環定睛搜索幾乎布滿駕駛艙的輔助視野投影,見另外兩架機甲也終于沖破藤蔓包圍,她狂跳的心髒才終于得到喘息的間隙。
三架機甲總算順利會師,有驚無險。
姚定坤大概也松了一口氣,他在通訊中與其他隊友交流,計劃盡快趕回臨時營地。
北辰星環等他們讨論結束才發聲:“抱歉,我有個提議。”
姚定坤回頭對她颔首示意,她便繼續說道:“我認為應該立刻調用星艦的電離炮将這未知名異植徹底摧毀。”
這确實是個需要斟酌的決定了,他們原本的任務目标并沒有摧毀異植這一條。
貝曼、晏南天無腦跟風北辰星環,賀蘭、淩鶴不同意也不否定。最終的決定權當然還是在姚艦長身上。
北辰星環甚是懇切地凝視着姚定坤,她剛醞釀了一番,打算長篇大論一下——
卻沒想到姚定坤隻雲淡風輕地一點頭,非常輕易地就接受了她的提議。
“你說得對,這種異植太危險,會造成很大危害,恐怕遲個兩三天,這片亞熱帶區域的所有生物都很難幸免了。”
幾人回到臨時營地時,“齊物”星艦向那森林方向發射的電離炮正中目标。
北辰星環站在台地邊緣,隻呆呆地望着那藍白色的巨大光柱從天外降臨,刺穿了空氣,狠狠紮進了這片土地。
震了又震。
拓荒軍小隊成員卻沒歇着,幾人迅速收拾營地,沒幾分鐘所有人造物全部消失。
登上登陸艇的時候,賀蘭忽然發話了。
“基因快速測序結果出來了,落葉、喬木枝幹、藤蔓部分基因均一緻,是同一物種。通過目前比對,這确實是一種從前未發現的新物種——當然,是否人工幹預還需要進一步檢測。”
“如果确認是新物種,那發現者可是有命名權的呢。”晏南天滿臉興奮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命名新物種是一種莫大的殊榮,對北辰星環這樣的研究者來說是如此,對姚定坤這般的拓荒軍官兵們來說亦如此。
幾人相互對望,最終還是一齊看向了正在做心理建設的北辰星環。
姚定坤很是溫柔地說:“衆望所歸,北辰主任,對于命名你有什麼想法嗎?”
仍沉浸在上一次登陸時慘痛經曆中的北辰星環聽到姚定坤點自己的名,先略帶着些懵懂地“啊”了一聲,然後才意識到了什麼。
“命名啊……你們知道古地球的典籍中是怎麼形容那個‘息壤’的嗎?”
幾人搖搖頭,北辰星環接着說。
“‘洪水滔天,鲧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古地球多文明都曾描述記載的這個大洪水中,鲧就是以息壤平息了洪水泛濫,後人多認為這是一種會自行生長、用之不盡的神奇土壤,水漲一分,用它築成的堤壩也會長一分。在這個神話中,是息壤拯救了遭遇大洪水的古人類,它絕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們這次發現的植物,我個人猜測是被篡改過的,它的本體恐怕沒有那麼強的攻擊性和排他性,它應該隻是一種具有多種形态的獨木成林的異植,甚至可以填平溝壑。”
“我想給它命名為‘息壤’,我想讓神話故事可以延續,我也想讓它擁有這個名字便恢複向善本性——這算是一種唯心主義吧。”
北辰星環說到最後,垂首笑了笑。
可沒人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
“是個好名字,我覺得也别和那什麼古地球災變的‘息壤’扯上關系了,神話故事裡的人類夥伴——‘息壤’,挺好的。”晏南天第一個舉雙手贊同。
“盡管需要中央科學院的異植生理學實驗室進一步檢驗,剔除可能的人為編輯基因,再進行人為培育之後才能知道這個異植的本性究竟如何。但是,我相信北辰主任的猜測!”伊莎貝拉·貝曼亦堅定地表明态度。
她俨然成為北辰星環的擁趸了,态度不要更親昵,眼睛裡不要更多小星星哦。
淩鶴他們更加不會有異議了,隻連連說着“好”。
幾人各自就位,終于邁上回程路。
北辰星環更加欣慰的是,回程路沒那麼難受了。不知道是賀蘭将登陸艇開得更穩了些、不趕時間了些的緣故呢,還是因為她已經耐受了、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