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調整了一下肩上的鍊條包,讓金屬鍊條恰好卡在鎖骨凹陷處。黑色長直發垂在背後,像一道靜止的瀑布。三月的風帶着初春的涼意拂過臉頰,你微微擡起下巴,讓陽光在完美的下颌線上投下一道陰影。
"是金融系的俞夏!"
"真人比照片還冷..."
"聽說她把籃球隊長罵哭過..."
竊竊私語如同細小的蚊蟲,在你經過時嗡嗡作響,又在你走遠後驟然消失。你目不斜視地穿過中央大道,嘴角繃成一條直線。左腳踝傳來隐隐刺痛——新買的高跟鞋正在宣誓主權——但你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高冷校花。冰山美人。難以接近的高嶺之花。
這些标簽像一層透明的盔甲,每天早晨被你精心穿戴整齊,直到深夜才能卸下。
教師住宅區的櫻花開了,粉白花瓣飄落在石子路上。你在小區門口的花店停下,老闆娘張姨已經包好了一小束滿天星配白色郁金香。
"今天的花特别新鮮,"張姨笑眯眯地把花遞給你,"又是給程楊的吧?"
你接過花束時指尖微微發顫,差點碰掉一片花瓣。兩年了,張姨早就看穿你的小心思,卻從不多嘴。你輕聲說了句謝謝,從包裡取出一個淺藍色盒子。盒子裡整齊排列着十二枚抹茶瑪德琳,每個貝殼狀點心邊緣都烤得金黃完美,是你淩晨三點爬起來做的。
7棟3單元門前,你單膝跪地,把花束和點心盒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從包裡摸出卡片時,一滴汗順着脊椎滑下。筆尖懸在紙面上方,你想寫的話有千言萬語,最後卻隻落下幾個克制的字:
"春日安好。——俞夏"
沒有落款,但他肯定知道是你。這兩年來,每個月的第一個周一,程楊門口都會出現這樣的匿名禮物。你知道他喜歡郁金香,知道他偏愛微苦的抹茶口味,也知道...他有個從大二就開始交往的女朋友李媛。
你退到轉角處的梧桐樹後,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樹皮。十分鐘後,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程楊穿着那件你偷偷誇過好看的淺灰毛衣,手臂卻摟着李媛的腰。李媛今天塗了櫻桃色口紅,襯得皮膚雪白,笑聲像一串銀鈴。
"又有你的小粉絲送禮物啦?"李媛彎腰拿起花束,鼻子湊近花瓣誇張地嗅了嗅,"這次是什麼?"
程楊打開盒子,拿起一塊瑪德琳咬了一口:"抹茶點心,應該是俞教授的女兒。"他轉向李媛,聲音溫柔得讓你心碎,"不過再好吃的點心,也比不上你做的提拉米蘇。"
李媛嬌笑着捶他肩膀,程楊趁機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你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樹皮碎片紮進指甲縫裡,但這點疼痛比起胸口撕裂般的感受根本不值一提。
"小孩子一時迷戀罷了。"程楊的聲音随風飄來,輕描淡寫得像是在讨論天氣。
你轉身離開,高跟鞋踩在石子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回到家,你甩掉鞋子,光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父親去杭州參加學術會議了,這周都不會回來。空蕩蕩的教授公寓裡,隻有冰箱運作的嗡嗡聲回應你的呼吸。
烤箱亮着暖黃色的光,第二批瑪德琳正在膨脹。你蹲在地上,透過玻璃門看那些小點心逐漸鼓起完美的"小肚子"。手機屏幕亮起,是室友張悅的消息:
[夏夏,今晚物電學院聯誼,來嗎?好幾個優質男生哦~]
你回複了一個簡短的"不",然後把手機扔到沙發上。烤箱"叮"的一聲,你戴上隔熱手套取出烤盤,抹茶的清香彌漫開來。這批點心烤得比給程楊的那份還要好,但你已經沒了品嘗的興緻。
紙盒裝好點心,你換上寬松的衛衣和運動鞋,素顔出門。校園西北角那個廢棄的小花園是你的秘密基地,那裡有幾隻流浪貓是你最忠實的聽衆。
暮色四合,花園裡雜草叢生。你輕車熟路地繞過斷牆,小聲呼喚:"小橘?大黑?花花?"
一隻橘貓從灌木叢中鑽出來,蹭你的小腿。接着是黑白相間的花花和通體烏黑的大黑,它們圍着你打轉,喵喵叫着讨食。你蹲下身,打開盒子把點心掰碎放在地上。
"今天我又犯傻了,"你撫摸着橘貓的脊背,聲音輕得隻有它能聽見,"明知道他有女朋友,還是忍不住..."
小橘專心緻志地舔着抹茶點心,尾巴尖愉快地擺動。你苦笑着看它,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拍自己額頭:"天啊,貓不能吃巧克力!那抹茶..."你手忙腳亂地把點心碎從貓面前掃開,心髒狂跳。差點因為自己的愚蠢害死它們。
"喂,現在才想起來?"
一個沙啞的男聲從背後傳來,吓得你差點跌坐在地上。轉身時,你看到一個渾身髒兮兮的高個子男生靠在斷牆上。他穿着沾滿顔料的工裝褲,頭發亂得像鳥窩,臉上還有幾道油彩痕迹,活像剛從建築工地逃出來的難民。
"關你什麼事?"你下意識豎起防備,聲音比平時還要冷三分。
男生聳聳肩,指了指地上的貓:"抹茶裡也有可可堿,對貓毒性不小。"他說話時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莫名讓你聯想到某種危險的野生動物。
你的耳朵燒了起來,既因為自己的疏忽,也因為被陌生人撞見脆弱的時刻。你粗暴地把剩下的點心塞給他:"那給你吃好了。"
男生毫不客氣地接過盒子,三兩口就吞下一個瑪德琳。你拿出随身帶的貓糧喂貓,刻意背對着他。但即使不回頭,你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有實質一般落在你背上。
"手藝不錯,"五分鐘後,男生滿足地舔着手指評價道,"就是糖放少了點。"
你翻了個白眼準備離開,他突然跨步擋在你面前。距離近得你能聞到他身上松節油和顔料的味道,混合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薄荷煙味。
"這麼甜的點心..."他低頭湊近你耳畔,呼吸拂過你耳垂,"不如你甜。"
"神經病!"你一把推開他,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撞擊。男生的笑聲追着你穿過花園,直到你跑出很遠還能聽見。
轉過拐角後,你靠在牆上大口喘氣,手指不自覺地摸上發燙的耳垂。那條淺藍色發帶不知什麼時候松開了,長發散在肩頭。你這才想起,剛才慌亂中似乎把發帶落在了花園裡。
算了,不過是一條發帶而已。你整理好頭發,重新戴上那副生人勿近的面具,走向教師住宅區。路燈把你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地拖在身後。
你不知道的是,那個"流浪漢"此刻正站在花園最高處,手裡把玩着你的淺藍色發帶。他掏出手機撥通一個号碼:
"老陳,幫我查個人。金融系大三,俞夏...對,就是那個'高嶺之花'。"
挂掉電話,祁骁把發帶湊近鼻尖,上面還殘留着一絲柑橘調的香水味。他望着你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原來高冷校花私底下是個愛哭鬼啊...有意思。"
你端坐在教室第三排的正中央,後背挺得筆直,黑色長發一絲不苟地垂在肩頭。微積分教授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但你早已提前預習完這章内容,筆記本上工整的公式像一列列等待檢閱的士兵。
"這個問題...俞夏同學來回答一下。"
突然被點名,你條件反射般站起身,全班目光齊刷刷投向你。你掃了一眼投影上的題目,嘴角幾不可察地揚了揚——太簡單了。
"這道題需要先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确定區間,再結合泰勒公式展開..."你的聲音清冷而笃定,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問題的核心。教室裡安靜得能聽見筆尖摩擦紙面的沙沙聲,所有人都埋頭記錄你的解答。
當你流暢地寫下最後一個希臘字母時,掌聲自發響起。教授贊許地點頭:"非常完美,請坐。"
你優雅地落座,臉上看不出絲毫得意,仿佛剛才隻是完成了一次呼吸般自然的動作。沒有人知道,你垂在桌下的左手正微微發抖——每次被當衆點名後都這樣,無論準備得多充分。
"有意思..."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從教室後排飄來。你下意識回頭,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那個男生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黑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并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記筆記,而是單手轉着一支鋼筆,目光直直地鎖住你。
你迅速轉回頭,後頸莫名發燙。那張陌生的面孔上有種危險的熟悉感,但你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
下課鈴響起,你快速收拾好書本準備離開。走廊上,幾個低年級女生擠在一起竊竊私語,看到你走近立刻噤聲,等你走遠後又爆發出壓抑的驚呼。
"真的是俞夏學姐!"
"聽說她去年拒絕了學生會主席..."
"好想成為她那樣的人啊..."
這些議論像無數細小的針刺向你,你加快腳步,直到轉過拐角才松了口氣。成為你這樣的人?如果你告訴她們,你每晚睡前都要對着鏡子練習"高冷表情",她們會相信嗎?
手機震動起來,是校園論壇的推送通知。你随手點開,一個标題赫然映入眼簾:《高冷校花的另一面:獨家揭秘俞夏不為人知的溫柔時刻》。
你的手指僵在半空。帖子裡的照片清晰得刺眼——你蹲在廢棄花園裡喂貓的樣子,你撫摸小橘時嘴角的微笑,甚至還有你偷偷擦拭眼角的瞬間。拍攝角度明顯是偷拍,但每張照片都透着詭異的親密感,仿佛拍攝者就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