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琹枭踱着步子來到車隊跟前,扯下最上層的粗麻布,先用指尖搓了搓,再湊近鼻間嗅了嗅。
濃眉瞬間擰成死結,“這些衣被品相劣質,粗工濫造,針腳歪扭,分明是次品!”
言莫謙聞言說道:“災民食難裹腹,衣不蔽體,要的可不是軟緞!”
琹枭臉色陰沉下來,冷聲說道:“本皇子說要用上等蠶絲就必須用上等蠶絲,改用棉麻就是不行!莫非遷陌掌櫃想抗旨不成?”
言莫謙躬身一禮,堅定說道:“抗旨不敢!隻是當務之急應盡快将物資分發下去,難道要讓百姓再受一日凍餓?上等蠶絲固然華貴,但在此刻,卻并非災民們最急需之物。”
琹枭聞言,微微一滞。他深知言莫謙所言非虛。但心中那份固執與不甘,卻讓他難以妥協。他目光淩厲地掃視一圈車隊,似乎在尋找反駁之辭。
正在這時,他的一個暗衛從遠處跑來,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三皇子琹枭聽完暗衛的耳語,神色微微一變,但随即又恢複了平靜。他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言莫謙,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意。
“阡陌掌櫃言之有理,”琹枭緩緩開口,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
“本皇子雖一心想要給予災民最好的,卻忽略了眼下的實際情況。這些衣被,雖然品相不佳,但勝在實用,能夠即刻為災民們帶去溫暖。”
言莫謙聞言,心中雖對事态的發展有了猜測,但依舊不動聲色的說道:“三皇子殿下英明,百姓有您這樣的赈災特使,是他們的福氣。”
琹枭微微點頭,目光再次掃過車隊,轉身對暗衛吩咐道:“傳令下去,讓車隊立即啟程,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内将物資送到災民手中。”
暗衛領命而去,車隊随即開始緩緩移動。
琹枭向着柳涵苔抛下一個複雜的眼神,說道:“這一次,多謝柳姑娘辛苦籌備物資!告辭!”
幾人站在原地,目送着車隊遠去,柳涵苔與紅蘿不明白三皇子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紅蘿望着言莫謙問道:“阡陌,你是如何讓沉入江底的貨船重新被打撈上岸,還真的帶來了其中二十五萬襲衣被?”
柳涵苔也一臉期待的望着他。言莫謙幹咳一聲,避開二人期盼的目光,說道:“請人幫忙打撈的。”
“就這麼簡單?”紅蘿失望道。
“嗯!”言莫謙點點頭。
柳涵苔狐疑地看了一眼言莫謙,她不相信事情會如此輕易得到解決,其中定是曲折百轉。
但見言莫謙并不願細說詳情,隻能暫時将好奇壓下,“走吧,事情得到解決,我們裳绮閣也該回歸正軌。”
言莫謙知道如此敷衍的說辭,必定不會讓柳涵苔信服,但見她并沒有深究,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的思緒漸漸飄回到三日之前。
西嶺郊外密林中,言莫謙如松柏般背手站立于沉沉暮色裡。
一匹快馬踏碎滿地枯葉疾馳而來,驚起樹梢滿枝鳥雀。
鶴言翻身下馬,向言莫謙行禮道:“公子,我們的暗線傳回消息,三皇子帳下親衛前日在風陽渡口轉移物資時,被暗樁記下船号。”
鶴言繼續說道:“于是順藤摸瓜查到兩月前,朝廷撥給晉南的赈災物資,半數竟流向了枭狼軍寨。”
言莫謙聞言,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光芒。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穿透夜幕,仿佛能透過那遙遠的風陽渡口,看清背後錯綜複雜的陰謀。
他沉聲說道:“枭狼軍寨?竟敢公然截取赈災物資,膽子不小!”
鶴言沉默片刻後說道:“據暗樁所述,這批物資數量龐大,足以裝備一支小型軍隊。枭狼軍寨此舉,無疑是在壯大自身實力,”
言莫謙冷笑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寒意,“無妨,要的就是他們窩裡鬥!看來這三十萬襲衣被是填補窟窿用的,暫且就先如了他們的意。”
停頓片刻後,他吩咐道:“鶴言,你即刻召集銀壇商會的所有商戶,我要組織一次會議。另外,讓暗線繼續監視枭狼軍寨和三皇子那邊的動靜。”
鶴言領命而去,夜色中,言莫謙的身影顯得更加孤獨而堅定。
次日辰時,銀壇商會的房檐間晨霧尚未消散,銀質面具在朦胧天光裡泛着冷冽光澤。
言莫謙化身“歌離先生”,一襲玄色錦袍踏過議事廳門檻。
廳内嘈雜聲驟然死寂,衆人皆知這位銀面會長手段狠辣,更知曉他昨夜才自西嶺歸來。
言莫謙端坐在議事廳上方,銳利目光掃過分座兩邊的商戶,開口道:
“諸位,晉南流民已至風陽渡口,樹皮觀音土填不飽肚子,人命可比銀票金錠重得多。”
角落裡鹽商王掌櫃咳了聲:“會長,朝廷赈災糧都...”
話音未落便被言莫謙截斷,“王掌櫃怕是忘了,去年貴府囤鹽哄擡市價,被衙門查封的三十間倉房,如今可還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