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眠連忙擺手:“公子說笑了,我隻是……隻是覺得此事蹊跷,想一探究竟!”
言莫謙不再多言,徑直朝門外走去:“走吧,去看看。”
夜色如墨,兩人沿着小徑悄然而行。沒多久,他們便來到了一處小院旁,與翰思書苑隔岸相望。
小院顯得格外幽深。遠遠望去,屋内燈火微明,隐約可見人影晃動。
楓眠壓低聲音:“公子,他們果然在!”
言莫謙微微點頭,示意他噤聲。兩人輕手輕腳地靠近,透過半開的窗縫向内望去。
隻見屋内,燭火搖曳,映照出一張蒼白的婦人臉龐。她雙目緊閉,呼吸微弱,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柳涵苔正專注地為她施針,纖細的手指在銀針間靈活穿梭,每一針都精準地落在穴位上。
楓眠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低聲道:“公子,那不是柳姑娘嗎?她怎麼會在這裡?”
言莫謙眉頭微蹙,目光緊緊鎖定在柳涵苔的動作上。她的神情凝重,額角也滲出了細汗,顯然施針的過程并不輕松。
“看來,我們誤會了。”言莫謙輕聲道。
就在這時,床上的婦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柳涵苔迅速拔出一根銀針,手法娴熟地在她頸側輕輕一刺,婦人的咳嗽漸漸平息,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楓眠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婦人是誰?看起來病得不輕啊。”
言莫謙沒有回答,據鶴言所說,與賀北尋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叫做婉娘的婦人,莫非這個婦人便是婉娘?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角落裡的賀北尋身上。賀北尋正捧着一碗藥,小心翼翼地遞給柳涵苔,眼中滿是擔憂。
“柳丫頭,這藥……”賀北尋的聲音有些顫抖。
柳涵苔接過藥碗,輕聲道:“賀老,放心,我會照顧好她。”
賀北尋點點頭,退到一旁,目光始終未離開床上的婦人。
楓眠拉了拉言莫謙的袖子,低聲道:“公子,我們是不是該走了?這樣偷看似乎不太妥當。”
言莫謙沉默片刻,終于點了點頭。兩人正欲轉身離開,卻不料踩到了地上的枯枝,發出一聲輕響。
“誰?”柳涵苔警覺地擡起頭,目光直射向窗外。
言莫謙心中一緊,知道無法再隐藏,索性站直了身子,坦然道:“涵苔,是我。”
柳涵苔看清來人,神色稍緩,但眼中仍帶着一絲警惕:“遷陌?你不是在泡藥浴嗎?怎麼會在這裡?”
賀北尋也走了過來,皺眉道:“公子,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言莫謙微微一笑,拱手道:“抱歉,打擾了。我們隻是路過,見屋内燈火通明,便好奇看了一眼。”
柳涵苔将信将疑,但眼下救治病人要緊,她也沒再多問,隻是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行離開,病人需要安靜。”
言莫謙點頭:“我們這就離去,你小心些。”
說完,他拉着楓眠轉身離去。走出幾步後,楓眠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低聲道:“公子,這事可真奇怪。柳姑娘怎麼會和賀北尋一起救治一個婦人?”
言莫謙目視前方,自責道:“是我疏忽了。明日多帶些銀兩給馮伯,讓馮伯好生照料,吃穿用度一樣都不要苛待。”
楓眠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公子認識那婦人?”
言莫謙腳步微頓,夜色中他的側臉顯得格外沉靜。
半晌,他才低聲道:“不認識,想來應該賀北尋的夫人。不過,我們将人家安頓在此處,卻連人家生病都不知道。怎麼說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楓眠瞪大了眼睛:“賀北尋的夫人?可每次進出不都賀北尋自己嗎?還以為他獨居?”
言莫謙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這腦子平常裝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挺在行,一到關鍵時刻掉鍊子。人家夫人生病了,又怎麼進進出出?”
楓眠吃痛地揉着腦瓜,恍然大悟:“所以柳姑娘每晚來此,是為了替她醫治?”
言莫謙點頭:“應該就是這樣。隻是不知道他們如何會找上涵苔。”
楓眠撓了撓頭,有些懊惱:“那咱們今晚豈不是鬧了個大烏龍?還說什麼‘捉奸’……”
言莫謙輕笑一聲,語氣卻帶着幾分自嘲:“是我多心了。”
楓眠偷瞄了他一眼,試探道:“公子,你剛才……喚柳姑娘‘涵苔’?”
言莫謙腳步一頓,側眸瞥他:“怎麼?不一直都這樣叫嗎?”
楓眠傻笑擺手:“沒什麼!就是…感覺這樣叫挺合适的。”
兩人沉默着走了一段,夜風微涼,遠處傳來幾聲蟲鳴。
楓眠忽然想起什麼,猶豫道:“公子,你剛才說明日要給馮伯送銀兩……是怕賀北尋為了治病,錢财耗盡?”
言莫謙低低“嗯”了一聲:“看他們樣子,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日子想必艱難。既然遇上了,能幫便幫。”
言莫謙擡頭望了眼夜空。月光如水,灑在他的衣袍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
半晌,他輕聲道:“回去吧。”
楓眠點點頭,跟着他往回走,心裡卻忍不住嘀咕:公子對柳姑娘,似乎也不僅僅是“醫患關系”那麼簡單啊…
兩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漸行漸遠。
小院内的燭火依舊明亮,映照着柳涵苔專注的側臉和床上婉娘蒼白的容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