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家院子門口有個小石磨盤,不過平時用不着,他們磨面還是到村口的磨盤那裡去磨,那個更大磨起來不費事,所以家門口這個小型磨盤基本上就是閑置了,上邊堆了水桶竹籃的雜物。
喻娟芳今天要做豆腐,四五點就起來了,她用手碾了下已經浸泡了整整一夜的豆子,充分吸水後已經膨脹大了一倍,泡到這種程度就合适了。
她剛把門口磨盤上的雜物給清理到一旁,打水把磨盤沖洗幹淨,就看見棠棠打着呵欠從屋裡出來,眼睛下邊還有一圈烏青,喻娟芳也忍不住軟了語氣,“天還沒亮,怎麼不多睡一會?”
“娘,我昨天晚上看到你泡黃豆就猜到你要做豆腐,我不困,我幫你一塊做豆腐。”
“那你幫我推磨吧。”
喻娟芳用一個水瓢把泡發好的黃豆給倒進磨眼裡,棠棠拉動磨杆開始磨豆子,娘倆分工合作,很快這三斤黃豆就被磨成了一大桶浮着白泡沫的生豆漿。
磨好豆漿後,用紗布把豆漿過濾兩三遍,過濾後的豆漿質地細膩,散發着淡淡的豆腥味,再将過濾好的豆漿倒進大鍋裡燒開,棠棠不停往竈裡添柴火,喻娟芳用大勺不停攪動着鍋裡的豆漿,防止粘鍋。
點鹵之前,喻娟芳用碗單獨給棠棠盛出了一碗豆漿。
煮熟後的豆漿熱氣騰騰的,豆香濃郁,棠棠舔了舔嘴唇,“謝謝娘。”
“等一下。”喻娟芳想起來什麼,從櫥櫃裡拿出一個小罐子,用勺子挖了一勺白糖給加進豆漿裡,“喝吧。”
這年頭的白糖可是稀罕東西,這一小罐還是去年過年前買的,一直沒舍得用完。
“怎麼不喝?”喻娟芳看她動作愣着。
棠棠眨了眨眼睛,感覺心裡像是有股暖流在四肢百骸蔓延。
“謝謝娘!”
她埋頭喝了一口豆漿,喝起來甜滋滋的,有股濃郁的豆香,味道醇厚又香甜,她忍不住幸福的喟歎出聲,“真好喝啊。”
棠棠感覺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豆漿。
她端着碗喝豆漿,一邊看喻娟芳點鹵,這點鹵可謂是做豆腐最關鍵的一環了,要是點不好,這一大鍋豆漿都浪費掉了。
點鹵之後,原本的豆漿慢慢凝成了豆腐腦的形狀,把豆腐腦倒進模具裡,裹上紗布後壓緊實,約摸壓了半個小時,這豆腐就成型了。
喻娟芳點鹵的手藝是跟她娘學的,打從她十歲起還從來沒失手過。
中午,喻娟芳取出兩大塊豆腐切成小塊,鍋燒冒煙後下進鍋裡煎,一面金黃後又翻另一面,煎到微微焦黃的程度,再撒上一把蔥花,一小撮鹽,澆上兩勺醬油,光是看着就能讓人直咽口水了。
果不其然剛端上桌,一個個都來不及說話了,一邊呼呼的吹着豆腐一邊往嘴裡塞。
“太好吃了,這豆腐吃起來真香!”
“老三媳婦這不僅做豆腐的手藝好,這煎豆腐的手藝也是一絕,這豆腐外邊煎得煎香焦香的,裡面一點都不老,吃起來還是嫩乎的!”
棠棠吃了一塊煎豆腐,再扒拉一口米飯,聽到這話忍不住連連點頭,真是太香了。
蘇覺生也點頭,“娘,你做的豆腐真好吃。”
喻娟芳看他幾人吃得高興,便開口說道,“我昨晚泡了三斤黃豆,做出來十斤的豆腐,還剩下一些壓成老豆腐,能多放兩天,晚上給大家做韭菜燒豆腐,還有青菜豆腐湯。”
其實豆腐性價比很高,一斤黃豆就能做出三四斤的豆腐,隻不過喻娟芳嫌麻煩不輕易做罷了。
偶爾做一回就當是改善夥食了。
幾個小孩聽到晚上還能再吃豆腐,忍不住捧着碗激動的歡呼起來。
一條西川河把紅旗公社的幾個村子給串了起來,榆槐村地處中下遊的位置,最深的地方也就不到一米,河灣的對面就是連綿不絕的打谷山了,河邊鋪了幾塊青石闆,平時村裡的婦女洗衣服就蹲在這青石闆上洗衣服。
這段時日農忙,棠棠便自覺攬下了洗衣服的任務,她捧着裝滿了髒衣服的木盆,跟瓦妮各找了塊青石闆蹲下了,就開始洗衣服。
棠棠将木盆擱在石闆旁,用一塊黑漆漆的胰子對着領口袖口這些污漬重災區仔細塗抹了一遍,仔細搓了一遍又一遍,黃黑的污漬在她的揉搓下漸漸泛起了白色的泡沫,順着衣服的紋理滑落融入水中。
搓洗之後,棠棠把整件衣服都浸入水裡,河水瞬間變得渾濁起來,她抓住衣服的兩端上下抖動,那髒水從衣服的縫隙裡流出來,那擰出來的水嘩嘩濺落在石闆上,洇出一片片水漬。
滌完衣服後,河水很快就重新變得清澈起來,棠棠剛端着木盆站起身來,就看見清澈見底的河水中,幾隻透明的河蝦正結群在水裡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