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槐村小學在距離春節還有十天的時候給全校學生放假了,往年小學期末都會有一次考試,但自從學校裡開始半天勞動半天教學後,期末考試就取消了。
寒假前的最後一周是學軍活動,公社安排全校學生都到紅旗小學去參加學軍活動,來回步行二十幾公裡,而且都要穿深灰色的衣服,還給他們都分了武器,棠棠領到了一把紅纓槍,她三哥蘇覺勝領到的是一把小馬刀。
一周活動下來,别說他們這群小孩子,連學校的老師都累得夠嗆。
學軍活動結束後,老師把他們聚集到一塊,交代了一些寒假注意事項,就宣布放假了。
放假之後,除了一日三餐,棠棠他們幾個小孩每天就往河邊跑,那西川河表面已經被凍得足夠堅實,那水裡的魚也被凍住了,在冰面鑿上一個窟窿,就會有很多手指粗細的小魚遊過來吸收氧氣,這就是他們撈魚的最好時機,運氣好的話還能撈到很大一條的鯉魚嘞!
棠棠和蘇覺勝在河邊轉了一個上午,就打算回家吃午飯了。
分家之後喻娟芳就把分家前的一日兩餐給調整成了一日三餐,考慮到幾個孩子都在長身體,隻有吃飽了才能長大,她要是要上工中午不回來,就早上把飯給準備好上邊蓋一個倒扣的碗,讓他們中午回去熱一下再吃。
還沒到家,一股燒焦的氣味就竄入鼻尖,棠棠仔細嗅了嗅,就看見不遠處濃煙滾滾,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山腳下的一戶人家不知道什麼時候着火了,火勢不小,“不好,有人家着火了!”
棠棠兄妹倆過去時着火的茅屋前已經圍了一圈人,其中一個女人滿臉狼藉跪地哭嚎着,“娘,娘還在火場裡沒救出來呢!”
“你怎麼不早說?!”那男人聽到女人的話,怒喝一聲,脖子上青筋暴起,但無奈火勢太大,眼看屋梁都要燒斷砸下來了,又不敢進去救人隻能狠狠地跺了跺腳。
棠棠腦海中還來不及反應,就解開身上的竹筐朝着着火的方向跑了過去。
“棠棠!”
蘇覺勝去拉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看着棠棠沖進火場裡。
一股濃煙嗆進鼻腔,棠棠咳嗽了兩聲,看到旁邊有水桶,忙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浸進去,打濕後捂住口鼻。
熱浪撲面而來,烤得她臉頰生疼,棠棠眯着眼在火場裡搜尋了一圈,果然看到一個摔倒在桌子旁邊的老婦人。
她艱難地蹲下身體,用力架起老婦人,頭頂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炸裂聲,火星如雨點灑落,緊接着一塊燃燒的木闆從頭頂砸下,幸好棠棠眼疾手快的側身避開。
但她這一閃躲,手上就卸了力氣,渾身無力的老婦人又摔倒在了地上。
棠棠隻能重新去扶老婦人,一點點直起身體,把老人的大部分重量都扛在自己的肩頭。
“孩子,别管我了,你自己快跑!”老婦人帶着哭腔,聲音顫抖又焦急。
“奶奶,您别說話,我一定能把您給救出去!”棠棠臉色蒼白痛苦,硬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棠棠趕在火勢更加猖獗肆虐之前,跌跌撞撞地扶着老婦人沖出了火場。
老奶奶的家人原本已經不抱希望,沒想到這一個小女娃竟然把老人給救出來了,陸陸續續有人提着水過來救火,老人的家人把他們扶到了旁邊。
那個原先哭喊的女人又想起了什麼,“家裡的錢,錢都在抽屜裡沒帶出來!”
男人後槽牙都快咬碎了,“閉嘴!”
蘇覺勝忙沖上前來查看棠棠的情況,雖然平時調皮搗蛋,但這個時候他很有個當哥哥的模樣,“棠棠,怎麼樣,有沒有傷着哪裡?有沒有哪裡被燒傷?這麼大的火你怎麼敢一個人沖進去的?!”
“咳咳……”棠棠摸了一把自己被煙嗆得灰頭土臉的臉,聽到他這話檢查了一圈自己的手腳,渾身上下摸了摸,又站起來走了兩圈,納悶道,“奇怪。”
蘇覺勝緊張地皺眉,“哪裡奇怪?”
“怪哉,這麼大的火,我好像除了被燎了幾根頭發,其他一點事都沒有。”棠棠認真的說道,但想到剛才的火勢還是觸目驚心。
“你實在是太沖動!太不把自己當回事!太讓人操心了!”
“你完了,蘇新棠!”蘇覺勝甚至叫了她的全名,“我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爹娘,讓他們狠狠的教訓你一頓!”
一整個下午蘇覺勝都沒跟棠棠說話。
“三哥,三哥,覺勝哥哥,覺勝哥哥!我求你了,我把我所有的糖和零花錢都給你,你可千萬别告訴咱爹也别告訴咱娘,我求你了,好不好嘛……”棠棠拉着他的胳膊,露出可憐哀求的神情。
蘇覺勝說一不二,“不可能,太危險了!必須讓你長個記性,萬一你下次還沖進去怎麼辦。”
蘇覺勝闆着臉把她的胳膊挪開。
棠棠無奈的歎了口氣,看來今天是免不了一頓教訓了,她把自己亂糟糟的辮子解開重新編好了,提起籮筐往前走去。
他們走的這一片正好以前是老地主家的石磨坊,老地主早已經去世多年,前幾年村民們為了找老地主埋在地下的金子,把這裡挖得坑坑窪窪的,棠棠編完辮子後發現蘇覺勝早已經走出去老遠了,天色已經昏黑,就小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