俅州?聽着怎麼有點耳熟?
時一把記憶往前倒了半天,才想起來——這不就是在面館裡,那幾個修士說要去的地方嗎?
敢情這是劇情給他的提示?
時一暗自崩潰:這提示敢不敢再隐晦一點!
兩人踏上了趕往俅州的路,這一路上遇上了不少與他們前行方向相反的流民,而且越往前走越多。時一想起之前那夥修士說的,俅州那邊鬧水患,又看着一路上颠沛流離的流民,心情有些沉重。
他們的家園被鋪天蓋地的暴雨和洪水占領,街道兩旁不時爆發出一陣崩潰的哭泣,失去父母的孩子、年邁病重的老人,沒有食物,無處安身……
哀今之人,胡慘莫懲?
時一的思緒被眼前幾乎劈開天日的閃電打斷,驚雷在耳邊炸響。他隻覺得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晃神間,竟似乎看到了雲層間一條若隐若現的影子。
“等等,那是什麼!”
陸棄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在天地相連處,黑壓壓幾乎壓垮屋頂的雲層裡,居然靈活又快速地穿梭着一條蛇一般的影子。
他微微虛起眼睛:“這是……龍?不對,是蛟!”
“蛟?!”時一呆住:“還真有這種生物?”
“我們修士能看見,沒有修煉過的人是看不見的。”
水蛟鬧江,怪不得連月暴雨。
想來那幫修士也是一早就接到了消息,這才三五成群地跑來俅州。
他們再走近些,蛟龍翻騰起的水花和暴雨澆的人幾乎有些呼吸困難,時一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被陸棄扯着,在幾乎能把人吹走的狂風裡咆哮:“你還要走去哪!我們找個地方好好想一下怎麼辦吧!”
陸棄被蛟龍強橫的能量場影響,周身的保護罩時強時弱,他頂着保護罩,把時一盡量納進自己的保護範圍:“我們快點走,過了這段路就好了!”
“什麼過了這段路就好了?”時一腳步一頓:“你不管嗎?”
陸棄光維持保護罩已經用盡了全力,根本沒聽出時一言語中的詫異:“管什麼?……你快些走,這邊受能量場影響太強了。”
兩人也不知道頂着狂風暴雨走了多久,終于雨勢見小,陸棄撐着保護罩,時一在他身後走得很沉默。
陸棄有些疑惑,問他怎麼了。
時一搖搖頭,感覺自己心口發堵,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是穿越來這個世界的,把整個世界看成是一場沉浸式劇本殺,卻依舊會在看到哭嚎的孩子和衣衫破爛的流民時,心中升騰起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情緒。
可陸棄似乎沒有。
他冷血又清醒,看到災民們的慘狀無動于衷,眼裡隻有一個“找到北冥之海”的、清晰又明确的目标。
受災嚴重的涿州不過是他找到北冥之海、站上人生巅峰的途徑點,他連眼神都不會多給他們一個。
時一來這裡這麼久,第一次有了一些懷疑情緒——這真的是男主嗎?
主角會看天下蒼生身陷水火無動于衷嗎?
“水蛟果真是神獸,”陸棄撚了個手訣烘幹了兩人身上的衣物:“這樣翻天覆地的力量,修士怕是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了。”
“所以你是因為鬥不過它,所以決定先走的嗎?”
陸棄有些詫異:“……我為什麼要和它鬥?”
是啊?為什麼?
那些災民與他無親無故,和他半分瓜葛也無,雖說他修為确實在時一的幫助下一日千裡,卻連在水蛟的能量場裡維持保護罩都做不到。
他為什麼要去送命。
時一清楚地明白陸棄說的是對的,此刻無論是對陸棄還是對有任務在身的時一來說,趕緊找到北冥之海才是正經。
可是……
時一抿了抿嘴唇:“有時候感覺,你……和我想象中的你,确實不太一樣。”
陸棄再遲鈍也聽出了時一話語中難言的怪異。他看向他,問:“那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麼樣的人?”
主角,在時一心裡應該是善良勇敢、心懷天下蒼生、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超級英雄。
陸棄呢?
他自私、冷漠,剛見面就把他按在地上抽生氣,即使現在兩人關系好些了,脾氣也一如既往的陰晴不定。
他該是什麼樣的人?
陸棄看着沉默的時一,在經曆了這麼多事情後終于有了一絲絲喜悅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和别人都一樣。陸棄冷漠地想。
根本不會有人真的喜歡他在意他,他和那些人一樣,在他風光無限時為在他身邊公子長公子短,各個都拍着胸脯說是他最好的兄弟……
卻在他失勢的時候避之不及,恨不得人人上前來踩他一腳,來表示對宗門的忠誠。
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陸棄垂下眼,掩飾自己一閃而過、幾乎有些繃不住了的情緒,轉身就走。
時一往前攆了兩步:“陸棄!”
陸棄沒有停下腳步。
這沒有什麼,沒有這個聒噪家夥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如今就算是再被追殺,他也不會像之前那樣輕而易舉地落了下風。
他才不需要什麼同伴,更不需要什麼朋友!
“陸棄!”時一跑上前來拉住他的手,被他毫不留情地甩開。
“我不是你想像中的樣子,你很失望?”陸棄冷笑:“失望就滾啊,還跟上來幹什麼!”
他才不需要!
時一被陸棄吼了一臉,當場就懵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皺起眉頭:“你又發什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