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正常狀态下的時一,說不定還能聽出那平靜聲音下某些别的東西,但此刻時一心中悲喜交加,哪裡還能分出神來想那麼多。
他聲音顫抖的,回憶起當時的場面又是一陣心如刀割:“我沒有……我隻是……我太弱了,當時沒有辦法拉你一起走,對不起,是我不好,害你、害你……”
說着,眼淚又掉了出來。他伸出手去用最輕的力道去觸摸陸銘珂的腿,像是怕把他弄疼了一樣:“你怎麼會這樣啊?疼不疼嗚……”
陸銘珂閉了閉眼:“早就沒知覺了。”
五年前,他在北冥之海的石窟中失去意識,直到冰冷的潭水侵襲他的身體。
他一連嗆了數口水,掙紮着向上遊之際,又被再次潛進潭水中的鼍圍死死困住。
他至今仍記得利齒咬穿身體的、幾乎讓人想死的疼痛和骨骼被咬碎的嘎嘣聲。
如果當時沒有……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
陸銘珂看着痛哭流涕的時一,表情溫和,心中卻是一片冷漠——
騙子,都是騙子。
他應該殺了他的,不然他回來是為了什麼?
他的手溫柔地梭巡在時一的後頸處,是暗藏殺意的安撫。
“時一,别哭。”陸銘珂溫聲開口:“都過去了。”
時一艱難地咽下抽噎:“嗚……嗯,對不起……”
“别說這個,我們之間不需要這個。”也許是身體虛弱,陸銘珂的聲音比之前低沉輕飄許多:“隻是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了,還能在這裡碰到你。”
不提還好,一提時一也有些奇怪,他明明剛剛還在宗門大比的“境”中,怎麼轉眼就被人敲暈了帶到這裡來了?
這裡又是哪?
看出了時一的疑惑,陸銘珂解釋到:“這裡應該是魔界,我推測應該是哪個魔君的地牢。”
時一迷迷糊糊,他撓撓自己漿糊似的腦袋,抹了一把眼淚:“我、我好像沒得罪過什麼魔界的人吧?為什麼要把我抓來……不對,那陸棄你為什麼也會在這裡?”
陸銘珂歎了口氣:“從那次之後,我就一直在這裡了。”
聽陸銘珂自述,自從北冥之海那次以後,他被一個神秘人給救了,但那個人并沒有就此放了他,他救了他之後就将他關到了這個地牢裡。
通過每天給他送飯照顧他起居的人的閑聊,他才知道那個神秘人可不是什麼好心人,隻是看中了他這具身體。
陸銘珂的身體裡有一半的天魔血脈,這在上古時期天魔還滿地跑的時候并不稀奇,但放在天魔徹底從人間消失的現在,那簡直就是一稀世珍寶。
誰不知道天魔血脈的特殊?那對魔族來說簡直是讓修煉事半功倍的絕佳容器!
但為什麼一直沒換呢?
陸銘珂沉沉地笑了一聲,看向自己的腿——他的腿廢了。
魔族又不傻,他隻想要修煉更上一層樓,又不想要一個殘廢的身體。
“那他為什麼還要關着你,你現在……”對他也沒什麼威脅了吧。
陸銘珂看出他想說什麼,并沒有在意:“因為我體内還有一半的天魔血。”
沒有天魔的身體,那天魔血也是大補之物。
時一本就愧疚,聽到這裡更是怒火中燒:“他抽你血了?!”
“……”
“怎麼抽的?割腕取血?!你就老老實實讓他抽了?”
陸銘珂苦笑:“他把我關在這裡之前已經抽幹了我的靈力,這裡有陣法,我也沒有辦法……五年了,我的靈脈,大概也萎縮如凡人一般了。”
時一聽完,更是對這個素未冒面的魔族人恨得咬牙切齒。他的手按在陸銘珂的肩膀上,堅定道:“你放心,之前都是你保護我,現在我會保護你的!”
可他是個廢物,連自己的都保護不了。陸銘珂冷漠地想道。
時一卻是說幹就幹,他試了一下,發現自己如今依然靈力充沛,在陸銘珂詫異的眼神中,他大概明白了又是自己逆天的天賦在作祟。
但也感謝這個天賦,時一以手撚訣:“我們現在就出去。”
怒意最大化了時一的天賦和能力,用靈力轟開這個地牢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時一轉過身來看着陸銘珂:“我現在比之前要強了很多,是不是?”
陸銘珂點點頭,黑暗的環境下他的眼神也晦暗不明:“确實。”
時一走到他面前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直接背起他。
“哎?”
“你的這個……椅子,就先不要了。”那個破破爛爛的輪椅,時一看都不想看一眼:“等我出去,我給你找更好的。”
“嗯。”
時一眨巴眨巴眼睛,把那股酸意壓下去:“陸棄,以後我對你好。”
“……嗯。”
……
兩人剛跑出地牢範圍,還在魔域内,時一就收到了厲寒霆的傳訊,時一下意識接收,并沒有注意到陸銘珂驟然變差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