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一慢慢把水桶搖了上來,隐約能聽見一點水下的咕嘟聲,他一開始還以為是水桶在晃,不小心把水晃出來了。
但好像也不太像……
一股寒意自腳底闆升起,手一松,搖上來一半的水桶“啪”一聲砸下去。時一擺出防禦姿态,探頭向井中望去——
然後他就見識到了堪比恐怖片的一幕。
長發水鬼藏在水井中,慘白的臉和随水流飄蕩的烏黑長發浮在水面,見時一發現了她,她沒有黑眼仁的眼睛也直勾勾地回望過來,然後緩緩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牙齒。
時一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咒怨了。
極度恐懼下他甚至連尖叫都忘了,他後退幾步快速遠離井口,然而那女鬼的手臂竟越伸越長,迅速地攀上井口,而後柔軟如面條似的轉了個彎,閃電般朝他抓來。
時一拼命冷靜下來,用生氣轉靈氣做引雷咒,劈頭蓋臉給那雙手一頓劈,眼見着那雙手焦黑如木炭了,時一才放下一半的心。
但他的心還是放早了,那雙已經糊了的手指關節活動了兩下,而後繼續朝他抓來。就在這時候——
“時一。”
那聲音讓女鬼的手動作一頓,時一也就趁着這時候提劍直接砍斷了那一雙手。
客棧門口響起了輪椅滾動的聲音,女鬼空空蕩蕩的手臂哆嗦着,像是還想抓,又不敢當着他面抓。
陸銘珂坐在輪椅上,像沒注意到似的,溫溫柔柔地問:“怎麼還不進來?”
同時無人察覺處,數道黑影齊發,井底一聲慘叫,井水像沸騰了一般,時一悚然一驚,還以為是女鬼惱羞成怒要開大了,立馬閃進屋裡關上了門。
“大晚上的你不在房間裡呆着跑來這裡幹什麼?”時一一邊布防一邊暴躁,他真想不明白,為什麼陸銘珂怎麼每次都奔跑在吃瓜一線,這麼熱衷找死:“不知道這段時間不安全嗎?!”
陸銘珂被他罵了也不氣,就無辜地眨眨眼:“你這麼晚沒回來,我不放心。”
“那你也要在房間裡等我啊!”時一愁得要命,又很納悶:“不對啊,我把你輪椅擡樓上了,你是怎麼下來的?”
“……”陸銘珂有一瞬間的僵住,然而下一秒,他神色一變:“小心!”
時一背靠的房門咣當“咣當”一聲巨響,客棧的房子似乎都跟着顫了一下,他第一反應是護住陸銘珂往後撤,但随着那響聲過後,再沒了别的動靜。
“你們沒事吧?!”
淺眠的小修士們被這聲巨響驚醒,聞訊下樓,時一說了句“沒事”,然後兩夥人湊到一起,探頭探腦緩緩拉開了那道差點散架的門。
門口是一灘黑泥似的東西,散發着陣陣腐臭。
“這是什麼?”
“不知道。”
“那水鬼呢?哪去了?”
“是‘屍’。”巡村歸來的厲寒霆出現在門口,他略過最後一個問題,給他們細細解釋:“魔族受到重創後會留下帶有這種魔息的東西,不一定是同一種形态的,你們可以仔細觀察一下。”
小修士們還是年輕,以為是長老出手,給水鬼重創了。而厲寒霆則進了房間,在路過陸銘珂的時候點了個幅度很小的頭:
“多謝。”
“擔不起。”陸銘珂看都沒看他,嘴唇掀動,聲音隻有厲寒霆能聽到:“又不是沖你,往你自己臉上貼什麼金?”
厲寒霆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火,錯身走了。
夜色深濃,不過二更,原本還在調息的厲寒霆突然睜開眼睛。
與此同時,睡在時一身邊的陸銘珂也翻了個身,黑暗中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一聲嚎叫響徹黑夜,才合眼不久的小修士們瞬間驚醒,他們套了件衣服就匆匆趕往聲音傳來的方向。
時一起來的時候陸銘珂也起身,他扯着他的衣服:“我也要去。”
“不行,你老實呆在這兒。”時一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我要去!你……”
時一着急,真沒時間跟他細細解釋,話都沒聽完就跑了。
陸銘珂靜靜坐在床鋪上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中一點點被不滿充斥。
他被時一寵壞了,已經接受不了任何時一對他的忽視,尤其是在兩人已經确定關系以後。
時一怎麼能拒絕他的要求,甚至話都不聽他說完?
他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冷笑一聲。
……
時一是最後幾個趕到現場的,他到那裡就看到自己的同僚們都擁在一張桌子旁邊。
他努力擠上前去,隻見一位女子頭枕在桌上背對他們一動不動,而這女子骨肉停勻,身上的皮肉都還在,可那聲尖叫又是怎麼回事?
時一疑惑地繞到了女子正臉的方向,對上了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我的……”媽……
最後那個字被時一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強行穩定住那顆砰砰亂跳的心髒,上前仔細觀察。
女人的面皮是被人撕掉的,同時脖子上有很明顯的勒痕。時一看向那個蹲在一旁懷裡還抱個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