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珂湊近他:“為什麼這麼問?”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陸銘珂先是嘟囔了一句“你好兇”,然後理直氣壯地答:“沒有。”
時一轉頭看着他:“真沒有?”
“沒有呀。”
時一松開他的手,沉默下來。
陸銘珂察覺到不對勁,黏黏糊糊地湊上來:“你怎麼了?”
時一并沒有躲避他的親近,卻把頭扭開了:“陸棄,我也知道我有時候不聰明,但我覺得我還算不上蠢。”
“……你說話我怎麼聽不懂?”
“你的腿,一開始就是裝的吧?”他轉頭和陸銘珂對視,聲音很輕:“還有靈氣不夠用,也是裝的?”
陸銘珂不說話了。
時一哼笑了一聲,閉上眼睛不再看他。他不想吵架,因為這點事兒吵架實在沒必要,此時此刻若是陸銘珂能把平時撒嬌耍賴那個勁兒拿出來十分之一,他都能消氣。
但他沒有。
陸銘珂看着他的樣子,心中莫名很煩躁,他忍不住問他:“怎麼?看我沒殘疾,沒變成一個廢人,你很不高興?”
“哦,倒打一耙。”時一心裡窩着一股無名火。陸銘珂是不是真的廢了,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重要,他隻是不理解為什麼陸銘珂能這麼理直氣壯、這麼氣定神閑、一次又一次地騙他。
“我倒打一耙?”陸銘珂支起身子,冷笑道:“你要不要看看你現在的臉色,我活得好好的,就讓你這麼不痛快嗎?”
“什麼叫你活得好好的我不痛快!”時一本來不想吵架,奈何今天陸銘珂像吃錯藥了一樣,腦子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
他猛地坐起身::“你活得好我高興!我明明可以從你回來那一刻起就高興!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麼目的什麼原因要撒這種謊!難道被騙的人還不能有情緒嗎?”
“隻因為這個?”陸銘珂死死盯着他因為激動而顯得格外亮的眼睛,嘴裡吐出的話越來越傷人:“難道不是因為你攀上的那個高枝兒?”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
“厲寒霆啊。”陸銘珂戲谑地笑着:“怪不得平時一口一個‘厲長老’叫得那麼親近……氣運之子又能怎麼樣呢?姓厲的不好男色,你上趕着巴結他也沒用啊。”
時一的表情幾乎空白:“……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陸銘珂不答話,笑容中顯而易見的嘲諷刀子一樣剜進了時一的心。
“所以,你是知道了厲寒霆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你也知道了我知道這件事?”時一的呼吸很輕:“所以你認為,我一直在上趕着巴結他,看見你是個廢人、無法威脅他的地位了,我就高興?現在我生氣,也是因為你有可能威脅他的地位了?”
“陸銘珂,你果真是個反派,你根本沒長心。”
過去的一切都像個笑話,時一臉臊得慌,胸口是一片麻麻的疼,他想罵他,又覺得太蒼白太沒意思了。
他掀起被子要下床,結果腳還沒落地就被陸銘珂圈住了:“你上哪去?我讓你走了嗎?!”
他的力氣很大,時一咬着牙跟他較勁,黑暗中是肉碰肉的沉悶響聲,直到時一徹底力竭。
他卸了勁兒,閉上眼睛:“你讓我走吧。”
他聲音中的痛苦真真切切,陸銘珂原本漠然的心抽痛了一下,但他又覺得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實在沒必要。
他之前與時一虛與委蛇是為了土靈精華,既然現在已經談崩了,不如單刀直入:“你走可以,土靈精華留下。”
聽到這句話,時一怔住,半晌忍不住笑了:“誰告訴你土靈精華在我這兒?”
陸銘珂不答,重複一遍“給我”。
“我沒有,你殺了我吧。”
最後一點點念想都沒有了,時一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都被抽出去了。他覺得自己特别可笑,他那麼小心翼翼,獻祭般的一點點掏出感情,到最後是這樣的下場。
他想起來上學的時候,他為了融入那個集體,伏低做小,兄弟們偶爾開些刺耳的玩笑,經常性地讓他替代值日,他都默默地做了承受了。
那時他以為這就表示他們接受自己加入他們小團體了,直到有一天他倒垃圾回來,聽到自己的“好兄弟”在班裡高談闊論:
“放學上網吧?”
“唉,要值日呢。”
“還幹什麼啊,讓那誰給你幹呗!”
“總找他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男生的笑聲很刺耳:“你沒看出來啊,他正巴結咱們呢,你讓他幹,他得樂颠颠地給你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