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昨日郭郎中一夜未歸,她心中本就牽挂不安,夜裡都不得好眠。方才在裡間聽了車夫所言,才知兒子竟失蹤了一夜,顧不上其他,立馬就杵着拐杖奔了出來,身形搖搖欲墜。
“杏芳,他說的可是真的?這可如何是好!”郭老夫人一雙滄桑幹瘦的手緊緊抓住姚杏芳的小臂,顫着聲問她。
姚杏芳一時也拿不準,但曉得當下最要緊的是将婆母穩下來,于是寬慰道:“興許是他昨夜吃醉了酒,宿在了外頭,這個時辰還沒醒來。”
她當即看向不遠處的木生,交代道:“你先去酒肆問問,看他在不在裡頭。若是不在……你再上他平日裡常去過夜的幾處找人。”
郭梓嶽明面雖隻有她這一個夫人,對外又表現得寵愛有加,但他經營着醫館,替城中許多達官貴人出診,也攢下了不少家私,在臨江城中也算得上是富足了。他又是貪圖美色之人,在外頭亦有不少相好的,隻是沒領回家罷了。
姚杏芳對此也是心知肚明,隻是自知她在郭梓嶽眼中也隻是個玩物,哪裡敢對此有所異議,隻裝做不曉得這回事罷了。
木生這段時間跟在郭郎中手底下當差,自是知曉與郭郎中相好幾人的住處的,如今被姚杏芳點破,還想裝作不曾有這回事,小聲道:“郎中也不怎麼在外頭過夜,那都是替人看診……”
聽他在如此緊要關頭還要犯渾,郭老夫人忍不住勃然大怒,厲聲斥道:“都這個時候了,你不要同我說這些唬人的話!權當我耳聾眼瞎老糊塗了,以前那些事我都不知道?這會子就别替他遮掩了,快些去尋人,若是叫我知道是那個狐媚子在外頭勾得他不歸家,還要耽誤正事,我拼了一身老骨頭也要打上門去,好好管教管教那些個不知廉恥的!”
說罷,見木生還愣在原地,郭老夫人将手中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冷眼瞪着他。
木生吓得拔腿就往外跑。
姚杏芳定定地看着身旁的婆母,心頭湧起一絲悲涼。
原來,這些腌臜事,婆母早都知道了,隻是一直在偏幫自己兒子,縱容他在外頭花天酒地。那自己每日晨昏定省,事無巨細的照料伺候,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還有郭梓嶽加諸于自己身上的屈辱……
有一頭猛獸在撕咬她的内心,一口,一口,将她啃得千瘡百孔,血肉模糊。
察覺到她的異常,郭老夫人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言,急忙收起面上的怒色,又擺出一副如往日慈祥的面容,合起兩隻手掌,将姚杏芳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語重心長道:“杏芳,這事是梓嶽的不對,他不該在外頭養些粉頭,即便是有相好的,也該問過你的意思,讓她們來奉你一杯茶,好歹,你才是他的正妻。”
繼而,又話鋒一轉,嚴肅道:“如今他為陳縣令家眷出診,正是受看重的時候,等木生找回了人,你便是心中再不痛快,無論如何不要與他鬧起來。待事情過了,我再好好說說他,叫他少喝些酒。”
郭梓嶽此前就因喝酒誤事,鬧出許多風波來。
姚杏芳嘴角扯出一絲暗笑,隻覺得婆母的擔憂太過荒謬,她何曾敢與郭梓嶽鬧起來?但面上仍是不顯,隻垂頭低聲應下:“一切聽從婆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