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入地下?我才不信。”程楚秀不知何時站在了夥計身後。
這一下子,把夥計吓得夠嗆。
“哎喲……我的客官呐,您可吓死我了……”夥計吓得打了三個哆嗦,邊撫摸着自己的心口,邊接着說,“诶,客官可别不信。這事兒,千真萬确,幾乎每天都有人被吃。”
“可您猜怎麼着,”夥計的神色抹上一絲得意,“就我家客棧,從未有過一人被拉入地下。”邊說着,還邊伸出食指,左右擺弄。
原來,影妖作祟,許多客棧與酒樓中招,客源驟降,隻好暫停營業,就這家店,還安好無事。正因如此,他才敢出這麼高的價錢,且無人反駁。
“這家店,有何特别,為何影妖唯獨沒在這裡出現過?”回到飯桌,意清不禁好奇問道。
“并非特别,隻是老闆用心,樓封得嚴實罷了。”程楚秀邊吃,邊輕聲回道。
确實,剛來的時候,意清擡頭望去,客房的窗戶都被釘得死死的,不知釘了多少層。
“難怪,”她扒拉了幾下豬肝,垂頭喪氣,“怪不得他家的菜這麼貴……”猛地,似乎想到了什麼,“那他家住房,而且還是上房,豈不是更貴?”
“無妨。”程楚秀又開始一副拿腔的模樣。
雖模樣可氣,可畢竟人家破費,花意清隻好語氣柔和,承諾道:“謝謝,等我之後攢夠錢,一定還給你。”
明明一番好意,他卻皺了皺眉頭:“我定上房,又不是為了你。”
“可,你要夥計上最好的豬肝,不是為了我嗎,我也應該道謝。”花意清微笑說道,全然當對方在刀子嘴豆腐心。
“别多想,我是怕你失血過多,死在我屋裡。”
微笑散去,花意清察覺到了不對,問道:“什麼叫你屋裡?你就訂了一間房?”
“不然呢,”被一個個問題問得心煩,程楚秀撂下筷子,直視花意清說,“本來價格就昂貴,我還要特意再為你訂一間,大小姐?”
“罷了。”遇到錢的事,花意清确實掰扯不過他。
出門在外,竟也逃不過寄人籬下的窘境,她不禁心酸。
猛地,程楚秀的心也抽動了兩下,随後酸溜溜的感覺布滿全身,他隻得歎一口氣,安慰道:“告訴你吧,現在就剩兩間房。一間上房,一間下房。”
“沒關系啊,我可以住下房。”花意清表示不在意。
“不可,”程楚秀一口回絕,“我剛問了,住一樓的,全是些來路不明的玄師,不安全。”
“我會焚燒咒啊,你也看到了,怎會不安全?”她挑起眉,手指搓了搓,小小的焚火躍然指尖,還未得意多久,随後心口抽痛,猛地咳嗽一下,竟又咳出了一小滴血。
這麼小的火,竟然也會反噬!
【可笑】
聽到對方内心嘲諷的聲音,花意清憤憤地擡頭看去。他卻站起身,朝櫃台走去,随後又端來了一碗豬肝湯。
“你别不信,”他神情認真,“毫無功力者擅用術法,真的會有危險。”
“……”花意清隻好接受了這份好意。
看來,二人隻能暫時住在一起了。畢竟他費用全包,怎可開口要求他住在下房。
一碗湯下去,身子暖和了一些,心口也沒那麼痛了,可想到自己明明可以學術保身,卻卡在功力這一關,花意清又不禁沮喪。
“你怎麼回事,”亂七八糟的心情也影響到了一旁的程楚秀,“一會兒得意,一會兒生氣,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傷心的,比變天都快。”
“你放心,到幻境之前,我定會教你一些增長功力的方法。”為平複她的心情,他隻得不情願地掰下了剩下的雞腿,客套了一下,“吃嗎?”
沒想到,花意清竟驚喜地接了過來:“多謝!”
“……”也不好意思再要回來,程楚秀悻悻地戳了戳碗裡的米飯。
二人雖輕聲交談,可對話仍早已被鄰桌一白衣男子聽到。
“兩位少俠,也要去幻境?”男子溫潤如玉的模樣,黑發披散,聲線溫和,“在下鎮妖師譚靈川,同去前往幻境,幸會。”
“你……”程楚秀驚愕地張了張嘴,有些惱怒道,“喂,我們音量都這麼小了,你還偷聽?”
譚靈川一時激動,這才發現不妥,連忙行了個禮,輕聲道歉:“抱歉,譚某絕非故意偷聽,隻是從小耳朵靈敏,聽到二人提及幻境,便一時冒犯了。”
“哈,鎮妖師,”還未等程楚秀回應,另一桌的人發出了嗤笑,“平時吓唬吓唬妖也就罷了,還去幻境,得了吧……”
“兄弟,聽我一句勸,”其中一黝黑的男人扭頭,斜眼看着譚靈川說道,“在幻境,你那鎮妖的法子,沒用,最好原路回家,當心小命不保。”
譚靈川似脾氣很好,隻是微微一笑,“阻止月神複活,三派玄師都要出一份力,我怎能知難而退呢。”
“我們兄弟幾個,也算是捉妖師裡的這個,”黝黑男子豎起了大拇指,“連我們都不敢貿然前往幻境,你個鎮妖師還當上救世主了……”
見譚靈川尴尬微笑的模樣,花意清忍不住,直接回怼道:“是呀,你們是不敢貿然前往幻境,但是你們敢貿然空口鑒妖呀。”
程楚秀有些驚訝,眼裡閃過亮光。
沒想到,她竟敢當衆替别人打抱不平。
黝黑男子豎眉,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們不敢阻止月神,但敢當街擄走落單女子。”花意清毫不客氣。
程楚秀垂眸笑了笑。
“喂,你笑什麼。”黝黑男子眯了眯眼睛,看到了程楚秀身上的“降”字牌,不屑起來。
“捉妖派是出了些底細不明之人,可也輪不到你們來教訓。捉妖派玄師衆多,多的是行俠仗義的英雄,靠的是真本事。降妖派,呵,投機取巧,奪取妖力,半妖人罷喽。”
程楚秀也毫不退讓,順着說了下去,語氣譏諷:“是啊,你們人多。估計再過不久,捉妖師比妖還要多喽。”
此話一出,一些其他桌的散休玄師和旅人也忍不住嗤笑起來。
“你……”見其把自家派别與妖作對比嘲諷,黝黑男子氣得站了起來,但又被同伴拉了回去。
“算了,二哥。”同行的人出言安撫,但目光卻刺向了意清與程楚秀二人。
想起某些捉妖師做的壞事,花意清心生憤怒,也對視過去,這才發現他們之中,還有一名女子,正邊把玩匕首,邊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多謝二位為我說話,”譚靈川拱手道謝,“我就住在二樓最右邊,若需幫助,來敲門就好。”
二人點頭回禮後,就見白衣飄飄,上了樓。
程楚秀看着他上了樓,随後冷哼一聲,白眼一翻。
【缺心眼的東西】
這倒說到了花意清的心坎中。就這麼将他人隐私與自己的行程公之于衆,不知是真的天真,還是心懷叵測。
香噴噴的雞肉靜靜地躺在碗中,花意清直接埋頭苦吃起來。
可眼前的餘光似見黑色的綢緞擺動,遂擡起頭,便見那黑衣男子摘下了帽子。
霎時,花意清心波湧動,全然忘記了危險之氣。
此時,才知,何謂面若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