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火已躍然指尖。
花意清此時連呼吸都不敢放肆,屏息釋放着焚火咒,想着若不幸被發現,直接一擊斃命算了。
在聽到“定身符”的那一刻,她甚至想先發制人,直接将三人撂倒。
可若如此沖動,真危及了這位少爺的性命,就他爹這地位,豈會輕易放過她?更糟的是,可能還會連累他人。
到時,她可就成亡命徒了。
想到這,焚火微弱了很多。
書案上又傳來譏笑:“等把他切幹淨了,給他換上女裝,打扮成姑娘放到門口當招牌,定是又能大賺一筆。”
說罷,又是一陣咯吱咯吱的惡心笑聲,聽得花意清忍不住将焚火又燃濃了幾分。
之前的猜想沒錯,隻不過沒想到,幕後之人,竟會牽扯到張家。
不知道張工正他,有沒有參與這事?
那兩個捉妖師也附和笑笑,尖銳男語氣試探道:“這事也差不多快完了,人也估摸着夠了。就是這地圖的事兒,出了點問題。”
“什麼問題?”張在水并不在意,話語中仍有些許輕快。
“張大人對那件事……好像很生氣啊。”那人措辭模糊,可張在水卻心知肚明。
他悠悠地回:“我爹又不知道是我,怎會生氣。”
書案下,花意清倏然皺起眉頭。他們說的,是什麼事?
不會是窈窈小姐的事吧?可張工正不是說,是什麼吳家小子做的嗎?
上面又傳來另一個人粗狂的聲音:“不是跟您有關,是跟我們家兄弟有關……”
磨墨的聲音停住,張在水奇怪道:“什麼意思?這跟地圖有什麼關系,你能不能直說?”
那人呼了一口氣,下決心道:“我們那兩個辦事的兄弟被人抽幹了血,丢到了南街後的樹林子裡……”
話落,張在水手一抖,墨條從其掌中脫落,摔到了花意清的身前。
殘留的墨水在地面上炸開了花,花意清的心也随之哐當一聲。
完了。
連接咒即刻默念施出,此刻,不得不走了。
紅光一頓一頓,随後慢慢環着她的手腕轉動。
連接咒開始連接二人的蹤迹,可距離過長,需要些時間。花意清焦急地攥着手指,眼睛死死盯着墨條。
别撿,别撿!
一陣靜默後,張在水雙手撐在書案上,忽略了剛剛掉在地上的墨條,“我爹不可能這樣做……”話雖肯定,可語氣暴露了他的不安,“再說,他還能找誰這樣做……”
“那些來你家的玄師啊!”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或者,或者是狐妖!”
提起狐妖,那兩個捉妖師似洩了氣,嗫喏了起來:“少爺,咱們這樣做,不會得罪那個狐妖吧?”
張在水沒好氣道:“怎麼就得罪它了?無冤無仇的,關它什麼事!”
那粗聲音咳嗽道:“張大人曾不是找我們說,少夫人自那以後,便得了怪病,臉有時像狐狸,還愛照鏡子……”
明烈的陽光透過窗子打了進來,可似物極必反,反倒令這屋中更加陰冷。
花意清明顯感覺到,上方的呼吸聲開始不對。一如往常,提到夫人,張在水有些激動:“老爺子就愛胡說,什麼狐狸臉,聽聽就得了……”
一改方才愉悅聲調,他有些煩躁地握起筆,沙沙不知寫了些什麼,道:“用術法把這個傳過去。萬一他們待會兒抓到那姓程的,也知道該怎麼做。”
紅光仍不緊不慢,花意清卻急得想直接掀案而起。
她被抓事小,程楚秀被閹事大啊!
沒想到這連接咒不僅術前準備繁瑣,連施展的速度也這麼慢。
那兩人利索地将信傳了過去,粗狂的聲音又試探道:“可是鎮丞家的公子也遇了難,這接二連三的,就怕輪到您……”
“行了,”張在水的聲音終于有些顫動,他似揮了揮衣袖,道,“那是他們自己不小心,運氣不好,與我沒關系!”
“你們先告訴我這個怎麼用吧,”張在水掂了掂那一沓定身符紙,“直接貼上,對面的就動不了了?”
見他逃避話題,捉妖師也不好再啰嗦,隻回了這個問題:“這符紙能直接飛出去。隻要周圍無遮擋,無論對面怎麼跑,它都能追上,準得很。”
張在水滿意道:“确實是個好東西。”他想了想,還是心有餘悸,問:“能用在妖上嗎?”
“這個針對人比較管用,妖嘛,效果應沒那麼好。”那兩人似知道張在水所想,沒有戳破,隻老實回道。
妖?狐狸臉……花意清身體雖蜷縮在一起,腦中卻似有一團緊皺的紙張展開。
家有獨立客院,工正卻稀少請客;每當提及少夫人時,張在水總是閃爍其詞;官家的兒子接連遇害;再加上捉妖師聽來的狐狸臉……
她大概猜出整件事情的原委了。
可此時,最重要的還是去到程楚秀身邊。這陰濕雜物間,可不是一個思考的好地方。
何況,上面那人,手中正緊握着定身符。
“行了,你們也别多想,好好做好本分的事,”張在水将筆一撇,拂袖要走,“事成之後,少不了你們的。”
那兩人應着,也緊着跟去。
可該死的披風過長,直直将圍在前面的屏風輕微勾了去。
屏風與地面之間發出了一聲刺耳難聽的摩擦,屋内的光也鑽了進來。縫隙之中,依稀可看到不遠處站立的雙腿。
别過來。
手腕處的紅光仍不緊不慢,還在靜靜感受着她與程楚秀之間的距離。
别過來。
空着的手做好了準備,各種攻擊咒蓄勢待發。可内心仍在祈禱着——
别過來。
邊繃着勁,花意清邊側目觀察外面那人的一舉一動。
别過來。
透過縫隙,看到那繡着金絲的衣擺扭了回來,終仍是朝書案走了回來。
呼吸随即屏住。
屏風被擺弄了兩下後,鑽進來的光不見,腳步聲也踏回了門口。
應是沒發現。
剛欲松口氣,花意清又聽到了愈發靠近的窸窣聲。
眼睛移回方才的縫隙之時……
竟看到一隻吊梢眼正緊貼着僅有的空隙瞪着她。
“意清?”他的聲音激動得發抖,尤其是想到方才她竟一直蜷在自己兩腿之下,更是燃起一股火。
花意清大呵一聲,一腳踹開屏風。還沒使上術法,張在水倒先被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