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為淺薄,不值得師兄你出手。”夏新月說着掐了個決,銀劍感召,突然興奮輕顫起來,掙脫林絮舟的手,落回到宋臨劍鞘中去。
“師兄,雲阙向來是言出必行,我既然已經答應幫他祛毒,就算師尊在此,我也會堅持這麼做。”
霍長吟眼神一凜,惡狠狠地瞪着林絮舟,咬牙切齒道:“殺了他,你就不必履行承諾了。”
夏新月道:“待他身上的毒解了,你要趕他走,我不會攔着。”
霍長吟道:“你若執意要講言出必行,也該對着那些光明磊落的正派人士,怎可在魔修宵小面前犯糊塗!”
聞言,夏新月眉頭不易察覺地輕皺,面上神情滿是不贊同,待要再說,突然胸口發顫,發出兩聲輕咳,嘴角溢出一抹殷紅,很快就被他擡手拭去。
霍長吟瞳仁遽然一縮,兩步上前,用靈力探了探他周身,又氣又急地問道:“傷得這樣重,誰傷的你?”
雲雁聲急忙解釋:“我們在望雲嶺撞見魔君,師尊為了保護我們,獨自引開了魔君……”
霍長吟嗓音一沉,雙眸瞬間蒙上一層寒霜:“又是江千柳這個魔頭!” 随即扭頭,厲聲問雲雁聲道:“就算是江千柳,也不至于把他傷成這樣,難道那魔頭對他下毒了?想不到江千柳如此陰險狡詐!你們一直跟着新月,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陰險狡詐”這幾個字,林絮舟下意識摸了摸發熱的臉。
雲雁聲讪讪道:“弟子等資質驽鈍,修行尚淺,被師尊與魔君遠遠甩在後頭,不知事情全貌,但這毒……”
夏新月打斷他,面上帶着幾分蒼白卻神色平靜,緩聲道:“我沒事,将養幾日就好,不勞師兄費心。” 他本就給人不易親近的感覺,這句話更充滿了刻意拉開距離的疏離感,如同一根尖針,冷不丁刺來,讓霍長吟的眉峰狠狠一皺。
雲阙仙宗宗主秦秋陽座下隻收過三個弟子,分别是玉鑒仙君、玉澈仙君、玉瀾仙君,印象中,三位仙君之間從沒有紅過臉,相互動手更是從未想過。雲阙衆弟子左看看右看看,一時間竟無人敢上前勸說。
林絮舟也存了看好戲的心思,誰讓霍長吟這老頭——雖然年紀不大,但兩鬓發白,擡頭紋深刻,看起來老氣橫秋、苦大仇深的,一上來就刀劍相向要弄死他,總算親眼目睹霍老頭吃癟,真是一百個心情暢快。
然而,暢快歸暢快,林絮舟冷靜下來一想,霍老頭吃軟不吃硬,夏新月又不知轉圜,照此情形發展下去,事情恐怕不好收場。原文霍長吟在得知夏新月愛上魔姬後,毅然決然與夏新月斬斷師兄弟的情義,因而夏新月即使在帝魔城受辱也不回雲阙仙宗。
看文的時候,他就想過,倘若夏新月不是一個人度過最黑暗的時期,倘若有人伸手拉他一把,或許後面的路就不會走歪。
霍長吟可以是這個人。
他想了想道:“兩位仙君息怒,不必為我争執!大不了,我不進雲阙就是了!”
“隻不過,清毒期間就隻能勞煩玉澈仙君日日到天魔隙,為我行炁走穴了……”
“少癡人說夢,”雲雁聲插嘴道,“天魔隙那種鬼地方,我師父才不會去!”
然而,他師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淡然應道:“如此也好。”
這麼說就是答應了!
雲雁聲驚呼:“師尊?”
夏新月一個眼神,制止他再說下去。
林絮舟大喜,真摯地與夏新月揖禮作别,随後毅然轉身,腳步輕盈,不帶一片雲彩,朝山下走去。
事實上,他走得很慢,不僅因遠處六隻白鶴伸長了腦袋,正對他虎視眈眈,還因,他在賭。
“一、二、三、四、五……”
林絮舟憑借幾十個劇組跑龍套的豐富經驗,對角色人物自有一套理解,在他看來,霍老頭的性子就像茅廁裡的石頭,跟他比臭比硬是比不了的,倒不如以退為進,天魔隙是連接人間與妖邪的通道,妖毒瘴疠,邪靈四伏,号稱大羅金仙也不能全身而退。夏新月受師尊偏愛,倘若受了傷,霍長吟無法向師尊交代,此為其一;其二,霍長吟看着夏新月從入門的基礎修煉,到如今出神入化的境界,對這位師弟的關心愛護深植心底,絕不會置夏新月于危險而不顧。
果然——
“慢着!”霍長吟咬牙切齒道,“祛除他身上的餘毒要多久?”
夏新月道:“約莫七日。”
“好,就留你這個魔物七日,”霍長吟眼如鷹隼,緊盯林絮舟,“時候一到,即刻滾出雲阙!”言畢,沉着臉,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