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絮舟見他面上并無過多惱意,便大膽打趣道:“宋師兄怎麼不敢正眼看我,怕被魔修迷惑?”
“不是,我……若讓師尊知道,他會不高興的。”宋臨被他一激,猛地擡頭與他對視,神情有一瞬凝滞,“《心相篇》有言,相由心生,你生得好看,一定不會是壞人。”
這可把林絮舟誇樂了:“我好看?玉澈仙君不是更好看嗎?”
“玉澈仙君自然是霞姿月韻、如松如竹,就、就是性子太冷了,我都不敢看他眼睛的。”
“哈哈哈,”夏新月還沒黑化就讓人怕成這樣,難怪他提出要剿滅帝魔城,雲阙小輩一個都不敢提出異議的,林絮舟笑夠了才道,“其實,我在我們那也就一般。”
宋臨眼睛一亮:“嗯?你是說帝魔城的修士果真都長得這麼好看嗎?”
好小子,看來是個顔控。
林絮舟好不容易在一聲聲贊美中找回自我:“真是要命,你師父最反感魔修,你這話可真不能給他聽見!再說,我臉都被打腫了,還能好看到哪去?”
宋臨赧然低頭:“其實師父外表嚴苛,心腸卻是很軟的。弟子生病,他衣不解帶親自照顧,弟子犯錯,他雖然嚴懲不貸,但事後定會細心為弟子塗抹創傷膏……師父他确實是對魔修有成見,那日在山門大發雷霆趕你走,也是因我大師兄……”話到這裡,意識到說多了,閉口不肯再說。
“你大師兄怎麼了?”林絮舟記起霍長吟在于陌寒之前是有個大弟子,年紀輕輕修為與當年的玉澈仙君十分接近,但一次外出後,就沒回雲阙了,霍長吟對魔修憎意如此強烈,難不成他大弟子被魔修害死了?
宋臨猶豫了一下剛要開口,便聽不遠的地方傳來“哎喲”一聲。
另一個人驚訝道:“你回來了?”
“這聲音……是我師父,抱歉,我、我先走一步。”宋臨神色慌張,匆匆告别而去。
林絮舟悄摸到一棵粗壯的槐樹後,見玉鑒仙君與一個老頭撞在一塊。
“聽你的語氣,不歡迎我回來?”老頭衣衫褴褛,胡須雜亂無章,一身酒氣醉得似乎連站都站不穩,勉強用手中鏽迹斑斑的鐵劍支撐身體。
“豈敢,前幾日我還帶了宋臨去十裡坪等你,等了一天一夜愣是沒見到人……”
霍長吟扶住老頭搖搖晃晃的身子:“我的意思是,師尊你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應。”
這邋遢老頭是霍長吟師父,秦秋陽?!
與他看書時腦補的鶴發童顔、精神矍铄的秦秋陽完全不一樣!
秦秋陽摘下腰上系的酒葫蘆,仰頭飲了一口:“算你有心了。不過你打理宗門事務不易,我自己回來就行了。剛剛看到你在那邊探頭探腦的,張望什麼呢?你有時間應該多關心關心自己的弟子,尤其是宋臨這孩子天資聰穎,值得多費些心思。”
“我剛剛……”霍長吟不自在地朝西南方向瞥了一眼。
那是林絮舟與宋臨原本所站的位置。
這目光……林絮舟心中一凜,原來在背後盯着他的人是霍長吟。
秦秋陽拍了拍霍長吟的手臂,不要他相扶:“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新月已經寫信告知過我了,既然不是大兇大惡之徒,留幾日也就留幾日了。”
“師尊你……”
“你又要罵我老糊塗?”
“弟子不敢。”
秦秋陽不在意地觑他一眼:“新月修為久未突破,多接觸一些人與事,也沒什麼壞處,說不定其中就有他的機緣。”
“機緣?小小魔修也配!”霍長吟道,“姓林的狡猾奸詐,修為可以隐藏,不測魔骨怎辨善惡?新月與我徒馮夙一樣心胸無瑕、不谙人情世故,最是容易受魔修蒙騙……我絕不能讓同樣的事再度發生!”
秦秋陽問:“那麼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魔修沒一個好東西,當然要下手為強、盡早處置,免除後患!”
看霍老頭那表情,怎麼個處置法不言而喻。
槐樹後的林絮舟忍不住渾身一哆嗦。
“當年你也是這麼說的!”秦秋陽嗤鼻,周身溫度驟然冷了下來,“結果呢?不是你非要逼夙兒在雲阙與那魔修當中做選擇,他豈會落到無家可歸,流落在外的地步?”
“我那是為他的将來着想……”
“夙兒至今下落不明就是多虧了你為他着想!”秦秋陽肅然道,“飛瀑山的事由新月自己處理,你不要多加幹涉。”
霍長吟低頭不敢吱聲,但别開的臉皺成一團,想來心底仍是不服的。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秦秋陽搖了搖頭,轉眼又成了一個喝醉酒的江湖浪客,半邊身子支着鐵劍,晃晃悠悠地離去,“長吟,何必執着于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