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新月耳邊分明聽到有人在說:“玉澈仙君,你已經看了他好幾回了,你對那小子就沒有一點多餘的想法嗎?”
“胡說什麼,我沒有多餘的想法。”
要說有,也隻因林絮舟性子頑劣,他免不了要多加留意罷了。
陶戎的聲音忽高忽低,忽遠忽近:“我活了那麼多年,還能看不明白?你在意他,就像我在意葉眉一樣。”
“不可能!我怎麼會……”
可若不是,他總是控制不住去關注林絮舟又該作何解釋?
發現林絮舟偷看江霓淨身沐發的時候,他心中為什麼湧起一股憤懑?
思維好似陷入了一團亂麻,千頭萬緒纏在一起,怎麼也理不清。
把林絮舟帶回雲阙後經曆的種種,走馬燈般在眼前閃現,那些曾令他隐隐困惑的瞬間,此刻如洶湧潮水般湧來。
可即便心中疑雲重重,他卻從未将思緒往這個方向試想過,以至于當真相猝不及防地擺在面前時,他呆立當場,大腦一片空白。
“承認吧,玉澈仙君,你天賦再高,也不過是一介凡人,沒有人可以斬斷七情六欲,斷絕癡妄。”桃拔的笑聲從四面八方萦繞而來,如絲線般纏上人的耳膜,夏新月越不想聽,卻聽得越清晰。
“砰——”
一聲巨響,仿若晴空炸雷,毫無征兆地在耳畔爆開。
緊接着是巨獸低沉的嗚咽。
夏新月擡眸望去,隻見方才還用言語迷惑人心的桃拔,竟不知為何,此刻已趴倒在地,龐大的身軀無力地癱軟着,周身毛發淩亂,在風中簌簌發抖。
林絮舟不知何時已經跑到焰池邊上,一隻手捂着耳邊,另一隻手伸進焰池點燃引線,猛地又将滋滋作響的爆竹朝江霓丢了過去。
“砰——”
江霓見識過他手裡爆竹的厲害,摩挲了指環,身形一閃,下一瞬出現在桃拔身邊。
不好!
系統給的“劇情烘托爆竹”要一個個點,速度慢,還需要引線助燃,根本炸不到江霓。
夏新月神情一凜,掐了個訣:“出劍——”素影劍斬向江霓,卻一頭紮進泥裡。又被她閃身避過了。
高階魔修的千裡魂身追蹤術,可以瞬移到任何地方,這一招江霓用得還真不賴。
“哈哈哈,玉澈仙君模樣生得不賴,劍術也着實厲害,要不是桃拔受我蠱惑,我江霓絕不是你對手,不過眼下嘛,桃拔的獸丹已經在我手上,至于你……”
不見江霓人影,唯有她柔媚的聲音飄蕩開來。
林絮舟心中警鈴大作,一下子沖到夏新月身前,像母雞護崽似的張開手臂:“魔姬,你既得了獸丹,還不快走?等君上找來,你怕是消化不了!”
江霓笑聲一頓,知道林絮舟說的沒錯:“那就下次再見了,玉澈仙君。哈哈哈哈。”聲音越飄越遠。
夏新月已被種下癡妄引,江霓遲早會把注意打到他身上來的。
林絮舟旋即回身,一把按住他手:“仙君,你有沒有……”話未說完,夏新月已皺眉抽了回去,語氣冷然道:“我何時需要你擋在前面。”
林絮舟愣了一下,仔細一想,他剛才的舉動确實不太合理,堂堂玉澈仙君,哪需要他保護,還好隻是當着雲阙弟子的面,讓外人看了,豈不是要笑話玉澈仙君。
獸丹離體,陶戎恢複了人身,可惜他已奄奄一息。
“玉澈仙君,幫我把阿眉交還給她爹娘。”
夏新月點頭道:“這是自然。”
陶戎抿唇笑了笑:“還有一件事,日前你拜托我的那樣東西,本來就快鑄成了,隻是還差最後一步。”
夏新月道:“沒有關系,凡事不可強求。”
陶戎笑了笑:“桃拔獸族一向重諾,答應出去的事,倘若做不到,死不足惜。”說完,竟奮力一縱,投入焰池,熾烈焰池霎時騰起丈許高的朱紅火浪,身軀很快被熔漿吞噬。
夏新月望着暗金色熔岩,幽深的眸子裡映出躍動的火苗。
衆弟子皆為陶戎踐諾之舉深感震撼,内心滿是欽佩,未曾料到其竟能做到此等地步。
雲雁聲更是惋惜道:“陶前輩久居焰池,早已練就了一套鑄劍的本事,雲阙之中,隻有幾位仙君才能夠獲得一柄的焰池中的利劍,如今陶前輩仙去,世上便少了一位優秀的鑄劍大師。”
于陌寒道:“的确可惜,除了陶前輩鑄的劍,我就沒有見過有比我這把傲世更威風的。”邊說,邊拍了拍腰間。
宋臨道:“連上百年的桃拔獸都堪不破癡妄,一般人又如何破得了。”
林絮舟心中也是大為觸動,不過他是不敢再靠近那個焰池了。
點爆竹時,他右手被熔漿舔了一口,這個時候從袖子裡拿出來,掌沿燙得一塌糊塗,還起了幾顆大大小小的水泡,實在不忍再看。
他低頭吹了兩口涼氣,察覺到一道微涼的視線注視着他,擡頭望見夏新月眼中一抹痛色未及徹底掩去,與他的視線一觸,便即受驚似的錯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