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吟被一條巨蟒死死摁在地上,全無還手之力,艱難地偏過頭,望向不遠處同樣傷痕累累的丁纓,隻見她束發的玉冠早已碎裂,卻仍死死握着長劍想要沖過來:“師兄!”
霍長吟望了望天,隻道今日要命喪于此,甚至連臨終遺言都匆匆向丁纓交代起來:“你以後遇事不要沖動逞強,師尊那,替我多敬幾杯茶,以後雲阙就……”
那惡妖張開血盆大口,妄圖将他吞入腹中,霍長吟雙手緊緊抓住鋒利的牙尖,做最後的抵抗。
就在這時,青芒從巨蟒雙目閃過,它吃痛發出怒吼,長着堅硬鱗甲的尾尖掃來,夏新月執劍翩然輕躍,下一瞬,素影劍将巨蟒的尾巴深深紮在它背部,巨蟒渾身一顫,卸了力,癱軟下去。
原本趴在一旁的子蟒,見母蟒被制伏,情緒瞬間失控,發出陣陣低沉的嘶吼。雲阙的年輕弟子們吓得擠作一團,夏新月迅速布置結界,期間還順手将林絮舟拉進結界内。
林絮舟道:“師尊,這頭小的惡妖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夏新月緊盯前方,不忘囑咐他道:“你呆在裡面。”
子蟒仰頭朝天,從口中吐出一個東西——仔細一看,竟是一個人,确切地說,是一具氣息奄奄、半死不活的軀體。
這軀體上沾滿了巨蟒口中的黏液,根本辨不出本來面目。
丁纓、于陌寒等人瞧着,紛紛猜測這究竟是誰。
“這惡妖真的吃人,剛剛吞了一個魔修進去嗎?”
“看不清,渾身黏液,感覺好惡心。”
一個人從結界裡面,扒開衆人,緩緩地走到了外層。
丁纓看向他,關切地說道:“師兄,剛才那般兇險,你别出去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話音未落,她察覺到霍長吟木然盯着地上那具軀體,神情不太對勁。
于陌寒突然指着那屍體道:“咦,他身上的衣服,圖案怎麼像是我們雲阙的五瓣蓮?”
不是像,那就是五瓣蓮,雲阙仙宗的宗服已經褪色發白,但綠色絲線繡的宗徽反而明顯了起來。
丁纓一驚:“雲阙弟子們都看看,咱們身邊可有誰不見了?”
衆弟子左顧右盼,紛紛搖頭,表示人都在。這可就奇怪了!丁纓再次定睛看向那人,卻見霍長吟已經撥開衆人,快步朝着那具軀體走去,口中喃喃低語:“馮夙……”衆人聽到這名字,皆是一臉震驚,唯有林絮舟神色如常,他早就看出來子蟒吐出來的人是馮夙,也料到霍長吟會有這樣的反應。
夏新月雖然知道林絮舟已經找到了馮夙,卻沒想到馮夙竟被折磨成了這般模樣。看着馮夙氣息微弱,軀體傷痕累累,不成人形,丁纓眼眶泛紅,忍不住落下淚來。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這、這真是玉鑒仙君最喜歡的弟子就是馮夙,這如何受得了?”
宋臨走上前,試圖勸慰霍長吟:“師尊,讓我去把師兄帶回來……”
話還沒說完,就被霍長吟猛地一把推開:“你走開!”
宋臨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望着霍長吟和地上躺着的馮夙,心中既羞愧又悲憤,巨大的落差感讓他滿心不是滋味。
“霍老……他心情不好,别湊上去。”林絮舟把他拉回到結界内。
另一邊霍長吟即将走到馮夙近前,腳步卻又停住,猶猶豫豫,不敢上前相認。
“嘿嘿,玉鑒仙君,這就不敢認你自己的好徒弟啦!”
江霓人未至,聲先至。
就在霍長吟顫抖的手即将觸碰到馮夙的那一刻,眼前一道殷紅的身影如閃電般掠過,江霓一把奪過馮夙,空氣中隻留下刺鼻的芳香。
“把馮夙留下!”霍長吟憤怒去搶馮夙,卻被江霓身形靈動,輕易便躲開了,她還不忘出言嘲諷一句:“玉鑒仙君,你已經把他逐出師門了,可還記得?”
霍長吟聞言動作一滞,這麼多年,他念念不忘的少年,早已不是他的徒弟了。
就在他這一愣神的功夫,馮夙已經被江霓牢牢抱在懷裡。
江霓正準備離去,卻感覺馮夙的另一隻胳膊被人拽住了。
殷行遲像是憑空從江霓身後冒出來一般,冷冷說道:“魔姬,君上顧念手足之情,一次次寬恕你。如今你故意折斷冥虛地牢的頂石柱,差點把帝魔城毀了,今日你必須跟我回去面見君上,還要聽憑城内所有人對你的裁決!”
“君上君上……你就知道君上!可知本來魔君這個位置,并不是非他坐不可的。”江霓一聽這兩個字,氣急敗壞地用力抓住馮夙的另一隻手臂,使勁一扯,馮夙又被她緊緊抱在懷中。
林絮舟看着兩人對馮夙濕漉漉黏糊糊的軀體争奪不下,頭皮一陣陣發緊,且不說這畫面有多違和,當是這兩個人絲毫沒有把馮夙當做一個人,更像是一件随意擺放的物品,他就不忍再看下去。
霍長吟更是心痛如絞,淚花在眼眶裡直打轉,怒聲吼道:“不許傷我徒兒!”說着,手中長劍一揮,一道淩厲的劍氣朝着兩人射去。
殷行遲到底顧念着江霓魔姬的身份,出手時并未下死手,這才讓江霓趁機搶回了馮夙。
就在這時,子蟒用牙咬去素影劍,母蟒休息了一陣又有複蘇過來的迹象,張牙舞爪地朝着衆人攻來。
好在雲阙弟子們有夏新月和丁纓布下的結界護着,母蟒見無法傷到衆人,惱羞成怒,巨大的尾巴猛地一甩,朝着江霓抽了過去。
江霓躲避不及,被甩到了地上,見子蟒又張着血盆大口撲來,慌亂之下,竟将手中的馮夙朝着子蟒丢了過去:“想要這個是吧?給你,大不了再找一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