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撫好父母、解釋完為何不回家住、并讓父母開車護送回到學校之後,歸光意隻進行了一些簡單的洗漱,就直接爬回床上躺下。
不知是淋了雨、着了風還是受了驚吓,亦或是三者都有,到了後半夜,她開始咳嗽,一直不停地小聲說胡話。
别是發燒了?顧蓮生有些擔心,下床從櫃子裡找出了一瓶沒開過封的川貝枇杷膏,走過去敲了敲歸光意的床沿,輕輕地喊了她兩聲。
但床上沒有任何回應,睡着了一樣安靜。
顧蓮生沒辦法,隻好爬到她的床上,扶着歸光意坐起來,往她嘴裡喂了兩勺枇杷膏。
半夢半醒間,歸光意迷迷糊糊地砸吧了一下嘴,突然嘗出了點杏仁馥郁的香氣和甜味,喉嚨裡涼涼的,好受了不少。
顧蓮生擰上枇杷膏的蓋子,略一思索,擡手把歸光意汗濕的劉海輕輕捋到一邊,用手背探了探她額頭。後者除了微微皺眉之外,什麼反應都沒有。
指腹下臉頰的觸感柔軟,卻又有些過分溫熱,她心說不好,肯定是今天下午淋了太久雨,給人淋感冒了。
顧蓮生本想下床去給她弄塊冷水毛巾來物理降溫,但她看着歸光意那緊蹙的眉心,和那一簇簇不安的、顫動的睫羽,忽然鬼使神差地複又伸出手去,用手心貼住了歸光意火熱的面頰。
拇指輕撫過汗濕的眼皮和眉毛,歸光意在她的手指下微微抖了一下,夢呓般哼唧兩聲。顧蓮生這才如夢方醒,踩着風火輪般飛速地把手收回來,抓起那瓶枇杷膏就要下床。
臉上的低溫突然消失,歸光意閉着眼睛,很是不滿地伸手一拉——
顧蓮生隻覺得有什麼火熱的東西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後使勁地向下一拽。沒等顧蓮生反應過來,身後那人就已經把自己拽進了懷裡,燒得滾燙的手臂摟住了自己的腰。
“光,光意同學……”顧蓮生吓了一跳,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有點兒手足無措地掙了一下,“你沒事吧……”
歸光意當然有事,她本就燒得人事不省,忽然抓到了個低溫偏涼的物體,自然不肯輕易撒手。顧蓮生越是掙,歸光意反而纏她纏得越是緊,手腳并用,整個人八爪魚似的黏在她的身上,根本扯不下去。
那瓶蜜煉川貝枇杷膏脫手滑落,骨碌碌地,順着床單絲滑地滾到了床鋪的角落,嚴嚴實實地卡在了那裡,動彈不得。
灼熱的呼吸和鼓動的脈搏順着一層薄薄的夏季衣料傳導過來,在這種情形之下,顧蓮生一籌莫展,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既想喊她,但又本能地怕吵着歸光意休息,壓低了的聲音裡不由自主地顯出點兒慌亂:“歸、歸光意,喂,你……”
後者依然沒應聲,光是把下颌靠在顧蓮生的肩頭,眼睫濕漉漉地,用鼻尖在她的後頸和發端輕蹭着,嘴裡迷迷糊糊念叨着一串不知道代表了什麼意義的呓語。
“迷、赢…明……意?”
顧蓮生艱難地提取出了幾個關鍵性的音節,嘗試着把它們組合起來,再拿去和自己的信息庫進行對比。
有點像她妹妹的名字,她心想。
“……對、不起。”
好吧。至少這回倒是聽得挺清楚的。顧蓮生默默地歎了口氣。
上帝保佑我,她心又想。
即使是在這麼一個仲秋涼爽的夜晚,被體溫快有四十度的人摟在懷裡也實在不是什麼輕松差事。
這簡直就像被一台環繞式加熱器整個包在裡面一樣熾熱。顧蓮生覺得再這麼下去自己可能是要熟了,就算不熟,大概率也會被低溫燙傷。
于是她不大舒服地轉了轉肩頸,身後的人察覺到她想要離開的意圖,不滿地嗚咽了一聲,吓得她頓時停在原地,沒敢再輕舉妄動。
顧蓮生拿她完全沒辦法,隻好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維持着原來的姿勢,睜着眼睛,盯着床對面的櫃子和雪白的牆壁,默默地數着歸光意略顯紊亂、略顯急切的心跳。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蓮生忽然覺得歸光意的體溫好像沒之前那麼高了,于是她低下頭,把手試探性地覆在歸光意攬住自己腰際的那隻手上。
果然,歸光意的脈搏平緩了許多,呼吸也不像剛才那麼燙人,綿長平穩地灑在她的後頸皮膚上,均勻的心跳貼着她的後背,開始富有節奏地“嗵嗵”作響,如一座沉穩的鐘。
顧蓮生突然感覺到了些許困意。她本想用意志力撐着自己,不要在别人的床上昏睡過去,但她轉念一想,這好像也沒那麼重要。
管它呢,她心說,睡都睡了,況且明天可是禮拜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