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幹淨的車裡隻有中間的鏡子下方挂了一個裝飾物,是個像懷表一樣的東西。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垂在身體旁,仿佛失神許久。
“這個送你,我在國外旅遊的時候買的,還沒用過。”
他打開。
“這裡可以放照片,記得,放重要的人的照片啊。我買的時候,那個人就這麼說的,還說什麼能保他平安,這可真是為了賣東西什麼話都敢說。”
這個懷表是顧傾之給蔣言明幫自己畫了那麼多畫稿的獎勵。
當天晚上,那裡就有了個照片。
因為是他自己印的照片,所以,人像有些模糊。
後來,在一起後,蔣言明一直記得這件事。
“你站在這,我給你拍個照。”
打開懷表,就是顧傾之站在江城大學校門前的照片。
還記得那時因為天氣熱,他有些不耐煩,小臉皺皺着,很可愛。
車裡的蔣言明将懷表拿下來看了一會兒後就又将它挂了回去。他拿出手機,在地圖上搜索到了“之遇燒烤”。
原來,這麼近。
他找了很久很久,卻沒想到他工作的地方和自己工作的地方相距不過三十分鐘的車程。
車子開得有些快,漸漸地,越來越近,他看到了路邊亮起的牌子。
“您的目的地就在您的左側。”
導航的聲音停止,蔣言明也很幸運地找到了路邊的停車位。
燒烤店還是那麼多人,門口還有十多個人坐在小椅子上,低頭玩着手機,等待空位。
蔣言明将車窗放下,側頭看出去。燒烤店的門是開着的,他看了十多秒後才看見從裡面往門口這個方向走的顧傾之。
他手上端着放着烤串的盤子,轉身走去了一個隔間,然後,很快就出來。
那之後的一個多小時,蔣言明看到顧傾之來來回回了很多次。
直到,他一邊脫下工作服一邊走到了門口。
門外等待的人還是那樣多,很多女生都看向了他。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受歡迎。
顧傾之走下了台階後就站在門邊,整個人看上去沒什麼力氣一樣,對身邊的什麼都不關心,不想看一眼。
他不管牆多髒,直接就靠了上去,然後,将手伸到了褲子口袋裡。
坐在車上的蔣言明在馬路另一邊望着。
他看着以前不抽煙的他從盒子裡拿出來了一支煙和打火機,将煙放在嘴巴裡後動作熟練地打了火。
顧傾之吐了口氣,瞬間,灰煙散出,短暫模糊了他的樣子。
在外人眼裡,此刻的顧傾之好像更迷人了,讓人覺得有種反差感。
可是,蔣言明此時隻是想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每天要抽幾根,會上瘾嗎?
顧傾之吸了幾口後就走到了幾步前的垃圾桶那裡,将還剩下一半的煙摁滅,直接丢掉。
這時,一個穿着工作服的男生從屋内跑了出來:“老闆,我們換好衣服了,這就去忙。秦哥說讓你等他一下。”
“嗯。”他問,“訂的那些桌椅什麼時候能到?”
“明天,明天白天就能到了。”
“知道了。”
男生跑回去忙着招待客人,顧傾之就站在門口。他低頭看着自己卡裡的餘額,因為有想買的東西,還要給他們發工資,所以他很快決定還是不修家裡的熱水器了。
也就一周發作個一兩次,算不上什麼大事,忍忍就過去了。
蔣言明的目光明明很直白,可顧傾之卻一眼都沒往對面看。
“走了。”
秦遇已經換下了工作服,從背後拍了下顧傾之的肩膀。
顧傾之已經拿好了摩托車的鑰匙:“地鐵站?”
“嗯。”
和從前很多次一樣,顧傾之會騎摩托送秦遇去附近的地鐵站,然後再自己騎車回家。
秦遇坐在後座上,一坐穩當就拍了下顧傾之的手臂。
然後,車就駛了出去。
當身影再次離去的時候,路邊,蔣言明将車窗關了回去。
回到家後,蔣言明将脫下來的外套搭在了沙發上,他一向沒什麼表情,和從前一樣,有種明明隻是安靜待着但卻會讓人覺得他脾氣不太好,不好接觸的感覺。
這個房子有上下兩層,處于桉城有名的豪華小區。而蔣言明住的便是這個小區裡最好的二層别墅,門口就是獨立的車庫。
隻是,屋裡有些空蕩,他的東西太少了。
蔣言明一手放在了沙發的靠背上,就那樣站在那裡,好似呆滞了幾秒後才拖着步子,走上了台階。他是有要去的地方的,右手扳動了門把,很快,裡面的一切被照亮了。
這個房間是他的畫室。
裡面立着的畫架很多,每個上面都擺放着大小不一的畫闆,開了燈之後,突如其來的色彩刺眼,都在争奪着視線。
可當這彩色一點點散去的時候,唯一能注意到的便是,這畫中出現的唯一一個人一直都是同一個人。
那是長相偏乖,睫毛微卷,眼睛很亮很大,有淺淺的酒窩,笑起來很好看,然後,喜歡用左手捂臉笑的男生。
腳步聲在這屋内來回,他停一會兒後便再次邁步,一步,兩步,跟随隐藏的時間軸,将曾經的故事還原一遍又一遍。
蔣言明經常待在這個房間,将每幅畫都看了一遍後他就會坐在地上,坐在最大的那個畫闆前,看着畫中人的側臉。
坐在地上的人沒有站着那樣高大,看着,不過是一個在想事的少年,可能,還遇到了些麻煩或者想不通的事情。
此時此刻的蔣言明真的一點都不像那個在公司裡不愛說話,常常獨來獨往,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的負責人之一。
蔣言明是安靜的,他不會和畫中的人說話,因為他知道,不會有任何回應。
所以,他隻是看着,想着,回憶着。
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屋子裡說話。
對自己。
輕輕的聲音似乎快要破碎,他說:“快三年了。”
我們,快三年沒見過面了。